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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尽脑汁破坏这份婚约

 

沈岚头顶还有两个胞兄,谢语竹可是谢家独子,那实实在在的一大笔钱原本都是要随嫁妆跟着谢语竹一起到他家来的啊,可现在,全成了泡沫虚影。

裴虔已经后悔好几天了,不过这后悔不是因为他背弃婚约选了沈岚,而是后悔他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同时安抚好沈谢二人。自负如他,绝不会认为这是自己贪心不足、人品低劣酿成的结果,一定要找个人担责,而这个人就是当天又打又骂、疯疯癫癫的胡翠燕。

裴虔厌烦透了胡翠燕。都是她,明里暗里挑事,没退婚前就多次破坏他和谢语竹的感情。那天紧要关头也是她说了一大堆胡话,气得谢语竹当场提退婚,没给留半点余地;也把他带跑偏了,令他冲动没能及时挽回。

胡翠燕刚听到头两句,还想再哭再闹,但听完裴虔整个谋算后,她傻眼了,喃喃道:“真是我做错了?”

裴虔看向她的眼神淬满了冰冷的怨毒,胡翠燕心慌不已,死死拉住他的胳膊颤声求道:“儿啊,娘错了,娘不是故意的。谁让那谢语竹不识好歹,都没把咱家放在眼里……”

裴虔冷声道:“你还是冥顽不灵,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可轮到胡翠燕不愿意了。她只要一想到谢家丰厚的家产,煮熟的鸭子飞了,就难受得好像有人刨了她家祖坟一样。

“虔儿,这事不能拖,咱们去了县城,谢语竹说不定转身就嫁给旁人了。”

胡翠燕眼珠子转了两圈,心生狠辣一计:“依我看咱今天就把事办咯。待会儿,你就去谢家,借口要离村,和谢语竹再见一面,他要是不愿意你就说向他道歉,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从家里拉出来。也不用走远,走到他家门口那棵树下就成,我带几个爱说闲话嗓门大的来家里收拾,假装路过,你就抱着谢语竹别撒手。今个儿这天也好,下雨,夏天衣服薄,一湿透,抱在一起肉贴肉的,谁还能说你俩没点儿啥?保险起见,你还可以说是他先勾引你硬往你身上扑,到时候,他就算不嫁你,想嫁别人也难了,等你站稳了脚跟回头再纳他为妾也不迟,他一清白毁了的哥儿有人愿意要,他对你感恩戴德都是应该的!”

“……对啊,这法子好啊!”裴虔思索一会儿,由怒转喜,志在必得:“我就不信还搞不定一个乡野小哥儿!”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儿子,你一出马准成。”胡翠燕与有荣焉地沾沾自喜,趁裴虔放松之际,把他刚才扔下牛车没摔坏的东西捡起来又偷偷塞到车上。

裴虔自是看到了,但他这时候心情好,不跟她计较。

胡翠燕拾起断了的椅子腿,心疼得直皱眉。这椅子还是她当年成亲时添的好家具,花了不少钱呢。

“好了,你先别收拾了,快去找人,我这就去谢家。”裴虔等不及地催促道。

“行,瞧娘把这事给你办得妥妥的。”胡翠燕答应道,一抬头,却看到一个人影从马车后面闪了出去。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自那天退婚后就被她赶出去自生自灭的裴风。

这人好几天没在她面前露脸,今天搬家她更是把裴风忘得一干二净。可他怎么突然回来了?又在那里站了多久?她和裴虔的对话他听到多少?

还有,他现在是要跑去哪?

胡翠燕敏锐察觉到裴风跑掉的方向正是谢家所在的村东,吓得大喊道:“裴风!你去哪?快回来!”

可裴风听到她的喊声,一下子跑得更快了,胡翠燕急得抬腿便追。

裴虔一看见裴风就来气,拉住她不悦道:“你不是要去找人吗?管他作甚,这傻子下雨天滑倒了,和他父亲一样死了才省心!”

胡翠燕一把甩开他:“你懂什么,这傻子怕是要去谢家通风报信,你还不快拦着他!”

“真的假的?”裴虔不太相信:“他不是脑子坏了吗?能听懂我们的谈话?”

胡翠燕来不及花时间跟他解释,继续去追。裴虔此刻即便不信也有点害怕了,也跟着跑起来。年轻男子身高力壮,他简简单单就超过了穿着蓑衣动作笨拙的胡翠燕,也很快追上了饿了几天且身上有伤的裴风。

“你站住!”裴虔忍着恶心,伸手拉住裴风破烂脏污的衣袖。

裴风凶狠地瞪着他,奋力挣扎。裴虔占了个身体健康的优势,可身子板实在瘦弱,没抓一会儿就被裴风挣脱开来。

“你回来!”裴虔还要去拦,却被裴风一掌推开。雨天地滑,他连连后退几步,一个没站稳,踩在崎岖的石块上,摔了个狗啃泥。

“儿子!”紧随而来的胡翠燕眼珠子都快突出来,心底恨极了、也害怕极了裴风,一直攥在手里没扔的椅子腿儿高高抬起,骤然落下。

“咚!”

裴虔站起来了,可方才与他争执推搡的人倒下了。雨还在急匆匆地下,鲜血染红了雨水,一遍遍冲刷着黑黄的泥地,逐渐地,渗进了土里。

胡翠燕吓得猛地扔掉椅子腿:“怎么办?我、我杀人了!”

“胡说什么!”裴虔也慌乱无比,但依然强装镇定,捡起片刻前他还嫌弃的破烂重新塞回胡翠燕的手里:“这不能乱扔,你得收好。”

“是、是,这是凶器,不能乱扔。”胡翠燕哆哆嗦嗦地把“凶器”攥在手心,六神无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裴虔用鞋底使劲碾着地上的泥,把血迹全都掩盖掉,面色阴沉道:“事到如今走为上,谢语竹的事先别管了,走的时候把裴风扔在谢家门口。要是死了,就说明他命薄,谢家摊上事也跑不了。要是没死——”

他睨向脚边的人,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冷笑道:“那就让我这位好堂哥代我多受些谢家的怨气吧。”

……

裴风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的最开始,他是众人艳羡称赞不可多得的青年俊才,年纪轻轻便连中小三元,远近闻名。

可一眨眼,世界就黑了。围在他身边的人不见了,阿父和阿爹也不见了,两口薄棺并排摆在他眼前,耳边是粗滥刺耳的丧乐。脑子变得混沌,意识变得昏沉,任凭他人如何打骂,他说不出一句话,也哭不出一个声。

好冷、好饿……他浑浑噩噩地度日,如提线木偶般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可还是吃不饱。

该去哪?能去哪?他不知道,只能凭着本能走走停停。

熟悉的树下,熟悉的院子,好似以前许多时候,他都是站在这里,静静看向里头那个熟悉的人。

那人将他拉进来了。灶火很暖和,肉和馒头很香,他许久没有这么饱过了。

他舍不得离开,头一次,害怕一个人,孤独寒冷地熬。

多想那人永远陪着自己。

最终,他那天还是走了。但从那以后,那人经常来寻自己。

他好高兴。他的眼前好像又有了光,很耀眼、很温暖,和那人笑起来时一样,喊他“裴大哥”。

可这般美好的人却被欺负了。

他挡在了前面,不允许其他人上前。但被赶出去后,好多人嘲笑、打骂他,都说是他害了那个人。

不是的,他没有。他痛苦地想解释,可没人听,连那个人都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或许,是真的厌了他。

他又成了无处可归之人。

雨下了很久,他漫无目的地晃悠,拖着一身伤累,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个不属于他的家。

他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谋划。

他想去告诉那个人,却被发现了,用尽力气跑也没逃过。

雨水很冷,他的头好痛,也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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