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让周随安多带几桶水……听说寂州那地方总闹旱灾,楚夫人这么白嫩,恐怕一年也洗不上几次澡了!
若不是楚琳琅在马车里一直拧着周随安的胳膊,周大人又要从马车里扑下来,跟张显扭打在一处。
从连州城门里出来的时候,周随安气得已经哭出眼泪,他红着眼,哽咽指着连州城门的方向狠狠发誓:“总有一日,我要叫尔等鼠辈刮目相看!”
而赵氏则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生楚琳琅的气。她从知府夫人那听说了,这次调任本有斡旋余地,可楚氏却劝得儿子接受了调任。
那些连州的官眷都摇头叹气,说周大人有些想不开呢。而赵氏这才知道,儿子的调任居然有楚琳琅从中作梗。
这个毒妇!难道是记恨她背着给儿子纳了妾,便拿随安的前程泄愤?
所以这几日来,她不知骂了楚琳琅多少回。但楚琳琅向来是滚刀肉的高手,就算婆婆再怎么酸脸骂人,她也是假装风大听不见,从不顶嘴。
如此以来,赵氏也骂乏了,只是躺在马车里默默流泪,终日说不上几句话。
胡氏小娘一直在赵氏的马车里服侍,偶尔也会挪到楚琳琅的马车里坐坐,顺便告知她婆婆的情况。
听胡小娘说,婆婆中午喝了一整碗的鸡汤,楚琳琅就放心了。
这么能吃,还不晕车,应该是无大碍。眼看着就要到寂州了,就不知到了那里,六殿下会不会想着人安排他们的住处。
看桂娘将剩下的半砂锅鸡汤端给她,楚琳琅摇了摇头:“你喝吧。”
胡氏自是谢过大娘子。她入门之初,也很忐忑,毕竟楚琳琅恶名在外,是有名的河东狮。
可没想到,真正相处起来,这位大娘子却是个利落的干脆人,在她面前的规矩,竟然比在老夫人赵氏面前还要少些。
这一路来,胡氏宁愿在楚琳琅的马车上多呆一会,也免了听赵氏絮絮叨叨,怨东怨西的。
琳琅并不想做个和顺大度的娘子。虽然立志要做个通家好掌柜,可善妒这件事上,她一辈子都改不掉的,连带着跟胡氏小娘也不可能交心成为姐妹。
她离开连州时,将刚刚买下的酒楼以人情作价便宜卖给了知府夫人的堂叔。
就是让那姓张的一家干瞪眼,也占不到便宜。
可这样一来,又是亏了一大笔。楚琳琅在算计银子这点上,倒是像极了她爹楚淮胜,如此内伤,需得缓缓,哪里还有心情应对胡氏的奉承?
偏偏胡小娘就是短了眼色,只觉得大娘子好说话,却没察觉大娘子压根不想说话,只一味讲着她乡里七姑八姨的趣事,闹得耳朵嗡嗡响。
趁着等船的功夫,楚琳琅借口吃饭涨肚,便带着夏荷沿着驿站旁的河道略走了走,终于躲了清净。
就在不远处,有个渡口,来往船只都是趁着河水解冻,春水上涨的时候往寂州这个地方运动货物。若是换了旱季,水路也走不通,运输大件的货物就不方便了。
她们之所以停留在这,就是在等船。周家满府的家当都是用船运来的。
算算日子,应该是今天到。楚琳琅要亲眼点数数目,看着东西装上车,再一起前往寂州。
此时春意渐暖,楚琳琅干脆坐在一旁的茶摊上,要了一壶花草,配着自己带的油果子吃。
刚喝了一口,就听扑通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落水,然后一艘要靠岸的船上传来了女子怒吼:“司徒晟,你欺人太甚!”
楚琳琅听到这名字,便觉得脖子一紧,结果那有些发干的油果渣正好卡住,噎得她不上不下。
一旁的夏荷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大掌已经伸过来拿起桌子上的茶,递给了楚琳琅。
护送夫人
楚琳琅喝了一大口,总算缓过气来。
她抬头这么一看,只见递茶的居然是久未见到的司徒先生。
他依然穿着那身洗得泛白的衫,带着股说不出的洒脱气韵,目光沉静立在她的桌旁,冲着她抱了抱拳道:“楚夫人,别来无恙。”
楚琳琅咽了咽,连忙起来给司徒大人还礼。这一低头,便看见了这位的下衣摆和鞋子竟然湿哒哒的。
看这光景,他应该从那艘还没停稳的船上跳下来,淌着水上的岸。
这就有些厉害了!
楚琳琅好奇地越过他的肩膀往后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彩绸长裙,细眉大眼的明艳少女正气呼呼地从船上追撵下来。
她脚程甚快,后面的丫鬟婆子都有些跟不上。
这位小姐看见司徒晟丢下自己跳水下船,还跑到茶摊前跟个容貌明艳的女子还礼相谈,立刻追过来,脸色不善道:“她是何人?”
楚琳琅也很好奇,能把司徒大人逼得跳船的是哪位巾帼英豪?
司徒晟并不介意别人撞见他落汤鸡的窘状,虽然下摆滴着水,却依旧沉稳优雅地做着介绍。
原来这位看起来有些跋扈的少女,名叫谢悠然,乃是朝中五品将军谢胜的小女,还是六皇子的小姨子。
六殿下的小姨子此番随着母亲一起来看望姐姐,正好在京城与来寂州公干的司徒晟同行。
至于方才发生了什么,逼得司徒晟跳船,这两位从京城来的贵人似乎都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谢小姐听到楚琳琅原来已经成婚嫁人,而且是六殿下调任官员的官眷时,面色微微缓和了些,可依旧带了些不屑,冲着楚琳琅流于表面地客气一笑。
楚琳琅偷眼看了看司徒晟的胳膊,看着他从容负手,似乎伤势已经大好。
那次城外土路相遇,是他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所以这场合,她只是客气寒暄了一番后,便寻了借口,先回到马车驻扎的路旁。
周随安刚刚在马车上睡了一觉,听闻司徒晟也来了寂州,连忙整理了衣衫去见司徒晟。
司徒晟倒是很得闲,他也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先是跟周随安寒暄了一会,先目送了谢夫人和谢悠然上马车入城。
然后,他让自己的几个随从帮衬着周家卸船。
不过看到那个跟在赵氏身后,梳着发髻的胡氏时,司徒晟似乎有意无意地瞟了楚琳琅一眼。
卸船的功夫,周随安带着楚琳琅与司徒晟坐在茶摊,共饮茶水。
男人相见,总是会往国事民生上聊。
聊了一会寂州本地的风土之后,周随安很自然地便聊起了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命案。
“说来也是巧了,在连城受重伤的员外,他的儿子正好也在寂州为官。听说这几个月里,先后有五位退隐的官员被杀,他们还都曾在连州负责辎重运转,管理地方军务。说起来也巧,我前些日子,还寻访过曾跟他们共事的官吏,这凶手究竟与他们何愁何怨,竟然千里行凶,挨个杀人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低头饮茶的楚琳琅真是要强自按压下一口冷气,慢慢地用杯子遮住了自己震惊的脸。
她当初为了帮衬夫君,费心搜集了连州之前几年的官吏名册,还找了熟悉旧事的小吏,以供夫君参考。
这些日子竟然死了这么多人,而那些死者,竟然跟她给夫君的名册如此雷同!
要知道,她当初也将这一份名册,原封不动地给了司徒晟……
想到这,她趁着饮茶的功夫,沿着杯沿,不动声色地半抬起头,瞥向坐在对面的司徒晟。
不凑巧,司徒晟也在饮茶,在单手扣着的杯盏间露出了一双犀利冷意的凤眸,也正紧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