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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周暮辞跟她年纪相仿,有一些能够交汇的理想和热情,也能拉着她往上走一走,但他们之间注定缺少两情相悦的那点火花。姜迎灯不必多说,周暮辞所表达出来的好感和喜欢,也浅薄得不值一提,或者他也不过是到了合适的年纪,认为要找一个合适的人谈一谈关系。又或者可能是家里人同样在催,虽然日久生不了情,但身边似乎也没有比姜迎灯更合衬的人了。

更何况她人漂亮,身材也不错,气质学识都很好。如果聊得投机,交往试试并不吃亏。

他模棱两可的喜欢,大概率就是停留在这样的层面。

这就是多数成年男人的想法了。

不能说他是错的。

但是太浅了。

如果不是梁净词,姜迎灯不再甘愿付出,不能配平的天秤上,她想要做被人深爱一次的那个。

纵使深爱难寻,也好过将就。

周暮辞说:“能看出来,你还对他有感情,不如再试试,人跟人生生错过,旁人看了也是可惜的。”

姜迎灯看着他的眼睛,问一句:“可是你们也觉得不可能,不是吗?”

周暮辞沉吟,拧眉问:“我说过这话?”

她不答,只是想起一件旧事。

去年临近毕业的时候,姜迎灯又见到过一次梁净词的爸爸,梁守行。

在师大附近,一个学生流动的商场,入夏时节,室友几个一块儿在商场里找店吃了顿烤鱼,出来后林好拉着姜迎灯去逛店,女鞋店旁边是一个运动品牌的专卖店。

姜迎灯是站在门口等林好试鞋的时候,看到服装店里在挑选外套的小男孩。

她记得他的名字,叫庄泽安。

不能称之为小男孩了,姜迎灯大四这一年,庄泽安已经抽条长高,到变声期,喊“爸爸”那一道声线,粗噶而低沉,在一旁坐着的梁守行过去,问他看中哪件。

“这个。”庄泽安挑出一件衣服,问,“好看吗?”

梁守行颔首说:“喜欢就试试。”

仅仅隔一道观赏性质的护栏,没有做玻璃门的店面,里面的父子二人距她一米远,讲话清晰在耳,姜迎灯没有闪躲,又觉得梁守行抬眸那一个瞬间,他们是对视上了的,于是她鼓起勇气,轻喊了一声:“梁叔叔。”

这才知道刚才那个私以为的对视是虚的,这声唤才让梁守行真的看向她。

姜迎灯扎着马尾辫,穿简单的白t。没有碎发与配饰遮挡,露出清汤寡水一张素面,梁守行用显得意外的一双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问:“你是?”

姜迎灯怔忡在原地。

“我……”

认出她的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庄泽安。

“姐姐。”

那时被他母亲按着脑袋也没喊出的称呼,留到若干年后重逢的那天将她击中。

梁守行看了一会儿,很快露出确信不认识这个人的眼神,随后看向他的小儿子,笑说:“谁教你的,逮着人就喊姐姐?”

姜迎灯为她突如其来的搭讪礼貌收尾:“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随后她转身离开,去找林好,主动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他们的交汇不止停留在那顿铁板烧,梁守行对她造成更深的伤害是遗忘。

她记得他们那天在饭桌上说过的每一个字,但说出那些话的角色自己,却早就走出那伤透人心的结局。

因为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不值得他记住,更别说在他的生命里落下痕迹。

她怨都没法怨的一件事,很现实,很残酷。

被驱逐的门户,仅存一点破落的书香,衰败的荣显,攀不起他金玉满堂,钻石成堆。

“他甚至没有记住我。”很久之后,跟一个局外人再提起这事,姜迎灯笑得还算洒脱,问周暮辞,“是不是显得我很可笑?”

周暮辞听罢,却委婉地评价一句:“可能是你自尊心太强了。”

这话不假,但她也有道理。

“我只是不想自讨苦吃。”

周暮辞试图理解但失败,长吁一口气。

“对不起,我理解能力有限。”

姜迎灯仰头,看见一只往吊灯的灯芯撞的飞蛾。重逢之后每一刻,她几乎都在提醒自己,那是鸿沟,也是苦海。

“如果这条鸿沟你注定迈不过去。”最后,他出了个主意,“让他过来试试?”

姜迎灯收敛视线,没说什么,只是自嘲地一笑,不无感激地看他一眼:“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倾诉真的很有效,我的上一个倾诉对象还是我爸爸。”

她问:“会保密吧?”

周暮辞笑言:“当然。”

-

梁净词来找杨翎那天下晚,燕城下了场雨,缓解久闷的气候。莫名觉得,像老天憋了点泪,在这一刻哭得痛快。

杨翎的故居在长明街,适合深居简jsg出的好地方。一栋二层别墅,中式合院的构造,典雅不失荣华。

车泊在雨中,梁净词在院门对面站着,撑伞而立,什么也没做,只是看这凄风苦雨里潇潇的门帘。

月落乌啼。雨雾之中吊着一盏风雨灯,灯影憧憧。脚下的青砖浮出一片朦朦的青气。

梁净词在廊下观雨,忽而想起江都的绵长雨季,一川烟草,满城风絮,到今日,大概也快收尾了。

他收了伞,迈进门槛。

“来啦。”

杨翎正在家里听戏,手中捻一把折扇,对镜扭动身子,见有人进门,才搁下手里东西,到梁净词跟前说:“明天在琴塘有个舞会。”

她转个圈,让他瞧瞧身上这件斜襟旗袍:“特意叫人做了身衣服,这颜色是不是太俗气了。”

梁净词上下瞧一眼,是偏深的紫色,挺具冲击力的,是有点显老气,不过杨翎尽管风韵犹存,但究竟年逾半百,与这颜色称不上不熨帖。于是他说:“紫气东来,不俗。”

梁净词这嘴是会哄女人的,一句话把杨翎说笑了。

“行吧,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杨翎心情看起来不错,哼着曲,又问他升职加薪的事,梁净词都如实说挺好。他找八仙椅坐下,自斟一杯茶,慢悠悠饮,视线停留在杨翎的客厅墙面上那张过期的结婚照。

“你跟你爸联系了吗?”她问。

他说:“找不着人。”

杨翎问:“出差了么。”

梁净词也懒得打听:“不急,开庭总得到场。”

想起什么,他揉一下眉心,幽沉道:“我和他之间,也有些没算完的旧账。”

杨翎没问是什么,她回卧室换了件睡衣,又敷了个面膜,出来后,见到梁净词在桌上摊了个什么字画似的东西,于是凑过去看。

“什么呀?蜀道难?”杨翎抬起那双凤眼看他,“你写的?”

梁净词淡应一声,指着已然空空如也的墙上说:“照片我丢了。”

又指了指他写了两三句就止笔的这副书法作品,说道:“翻出一幅字,十年前写的,您要是不嫌弃,一会儿找人给您挂上。”

杨翎看一眼被他如柴火似的丢到门侧的婚纱照,不由失笑:“你倒是挺着急。”

梁净词也没什么笑意地勾了勾唇角,他忆起往事:“你第一次发病,吓得我不轻,回江都之后,姜老师叫我练练字,抄抄佛经,慢慢地,心里平静许多。最近总惦念他,就把旧物拿出来翻一翻。”

“还记得他说,人的所有困扰,都源于认知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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