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最后这一声叹,简直可以说是叹到了六皇子的心坎里。
六皇子连忙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那里,正手摇折扇微微对自己笑着。
见六皇子转头看过来,这少年便又将折扇收起,抱拳对六皇子一拱手。
六皇子问:“你是何人?”
少年微笑道:“在下冯胜,忠义伯家的第三子。还未请教兄台姓名?”
六皇子听闻冯胜来历,顿时心头一动。
冯胜是忠义伯第三子,六皇子此前虽然没有见过他,但对于京城勋贵家的大致情况,六皇子却基本都是有所了解的。
因此六皇子知晓,冯胜在冯家是庶子,那忠义伯世子冯达则是冯家嫡次子。至于他家长子,曾不幸夭亡,要不然这世子之位也轮不到身为次子的冯达。
可前不久,冯达被慕容书剑捅了胸口,虽说当时没死,但那身子骨究竟能不能痊愈,却是两说。又或者说就算是伤好了,那谁又知道在受过那种伤以后,是不是会留下后遗症呢?
这个冯胜,可以拉拢!
六皇子顿时来了兴致,他张口就给自己安了个身份道:“在下何望,有远亲在何相府上,如今也暂住那里。”
丞相何翰既是太子萧蛮的舅舅,也是六皇子萧箬的舅舅。六皇子觉得自己这个化名颇为高妙,可谓是半真半假,不算骗人。
冯胜连忙又对六皇子拱手见礼,并不因为他年纪小就轻视于他,反而像是将他当做成年的大人在看待。
这种做法使得六皇子整个身心都格外舒畅了起来,不多时两人就结交为了好友。
半日后,六皇子在城外一处山潭中溺了水。当时众多护卫都被他赶开了,守在十丈开外的地方,救援速度略慢一筹。
倒是离着六皇子更近些的冯胜一个纵身跃入了潭中,最先从深潭中将六皇子拉住。
当时的惊险倒也不必多言,六皇子凫水玩耍,脚却被潭底的水草给缠住了,冯胜救人时,六皇子正惊慌失措着,只有求生的本能,于是死死地缠着冯胜。
最后冯胜呛了许多口水,六皇子更是将自己折腾得险些当时就背过气去。
好在岸边的护卫很快也都过来帮忙了,冯胜的水性也着实不错,最后众人合力,终于是将六皇子救上了岸。
经此一事,六皇子对冯胜的信任自然而然就建立了起来。
六皇子感激地说:“冯兄以诚待我,孤……我必然也不能亏待冯兄!”
他私底下悄悄学过太子说话,觉得能够自称“孤”,是一件十分威风的事情。
冯胜像是没听见他的口误,只是豪爽地笑道:“何兄也太客气了些,你我交情,哪里需得在意这些?”
笑完后,冯胜又似不经意般扫了六皇子一眼,带着些担忧,劝说道:“不过……何兄到底年少些,这野外的水域毕竟危险,还是尽量少来游玩为好。”
这一劝,顿时就弄得六皇子不高兴起来。
眼看他双眉微竖,似要发作,冯胜又说:“何兄莫怪在下啰嗦,今日之事若是传回到你家长辈耳中,他们也必定是要不许你再到外头玩水的。何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好得很,冯胜这么一说,六皇子立刻就瞪视周围的护卫,严令他们保密今日之事,回去不许乱说。
而“忠言逆耳”了一回的冯胜,在六皇子心里的地位反倒是又再度上升了。
六皇子再怎样也料想不到,这位既冒死救他性命,又会忠言劝说他的冯家庶子,原来竟是萧蛮派来的人!
而回宫以后,六皇子果然对贵妃隐瞒了今日险些溺水之事。不过他提了冯胜,告诉贵妃自己在外遇到了冯胜,并正在与他交好。
贵妃顿有所思道:“冯家庶子,倒也有些价值,你既要拉拢他,不妨多多施恩。或许,此番南征,可以让他也随军出行。”
萧蛮原先说,要给六皇子使些小绊子,可实际上,他下的这个坑,却是又深又长。
五日后,六皇子偶感风寒,忽忽就起了高热。
而这一日,整装已久的三路大军,也终于在光照熠熠的这个清晨,向着南方,出发了!
大军开拔这一日,翠微宫内,却是一片冰寒。
六皇子发起了高热,贵妃派人去文华殿请魏皇过来,结果却居然没能请动人。
贵妃当然请不到人,因为此时的魏皇,根本就不在文华殿!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商议,最终由魏皇做下决定:奇袭齐国京城,颍都!
因此大军出发时,在魏京城郊秘密誓师。朝堂之上,不到一定级别的重臣,甚至都不知道南征的大军原来就在这一日开拔了。
不过,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各种各样的后勤物资,却是早在大半个月以前,就已经开始向前线拨付了。
这方面倒是很难保密。
毕竟物资的运转要经过的部门太多了,还需要大量的民夫配合运送,这么大的动静又能瞒得过谁?
只是寻常人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魏皇会一边摆出左右难定的姿态,对于南征细节一遍又一遍地进行商议,一边却悄悄地、直接就将大军派了出去。
是的,明面上的两位大将慕容泓与冯勘,都还留在京城,并未跟随大军一起出发。真正领军出征的,就只有太子萧蛮!
慕容泓和冯勘在这个时候居然成了掩护大军的工具人。
这大概可以说得上是另一种意义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兵贵神速,魏皇此番要求的,就是大军直入齐都,一鼓作气,先占据两国交战的制高点,然后再逐步吞并齐国。
至于说萧蛮究竟能不能做到这一点,这方面魏皇大约有五成的信心。
这五成信心主要来源于魏皇给萧蛮派遣了为数不少的精锐将领,像慕容泓和冯勘手下,凡是不那么扎眼的,不需要每日上朝的,魏皇基本上都给派出去了。
此外,还有魏皇的暗卫监军,宦官监军,御使监军,三大监军随行,将太子保护得严严实实。
只要太子不是个草包,不以外行指挥内行,不胡乱冲撞,基本上此行就是保险的。哪怕不能建立什么大功业,至少应该也能保住基本盘。
那么,太子究竟会是个什么表现呢?
崇明山上,魏皇目送大军远行,口中发出一声低语:“阿蛮,但愿你不要令为父失望。”
常虹在旁边随侍,听见了魏皇的这句话,却只当是过耳不闻。
跟随在皇帝身边,什么时候该接话,什么时候该当个聋子和哑巴,常虹心里有杆秤。
当然,虽说只当自己是聋子哑巴,不接话不多事,但常虹的脑子却是飞速转动着,半点也不清闲。
他不由得琢磨:陛下此言,究竟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得建大功,还是希望太子殿下稍稍平庸呢?又或者,是为着从前寒潭杀人那事儿,陛下还忌惮着太子?
唉,想不明白,要不怎么说君心难测呢!
太子占据名分,占据大义,要不是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起杀人的毛病,便是平庸些又如何呢?陛下根本就不可能随意更换储君的啊!
可是太子有隐疾,这却着实是个大问题。但愿太子不要再发病,顺顺当当地就这样过下去,一段时间以后,或许魏皇也能不再介意他曾经发病之事。
站在常虹的角度,他虽不是太子党,但其实他也并不希望储君之位有太多动荡。
这不是常虹要偏向箫蛮,主要是他身为如今的皇帝近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