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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年轻人。
127、
鸿蒙入冬早,灾后首要恢復便是住房,眼瞅鸿蒙部分地区初雪已下,朝廷拿不出更多赈灾银,皇帝急得犯头疼。
赵长源用提骑令捉中台左右两位仆射归汴都,事密而不发,任文武世家自乱阵脚,一个个心慌不定神,轮番来大内打听消息。
左右仆射不是寻常小官末吏,是中台里的中流砥柱臣,地位权力只在台相下,举足轻重,皇帝从赈灾前线秘捉玉朝鼎和许敬尧回汴都,不问罪、不审理、不公开,也不知关在何处,甚至大小朝议上隻字不提,揣度圣意不得的文武世家愈发忐忑不安。
这回又一次朝议散,三台相被皇帝留下在偏殿说话。
皇帝柴贞气得太阳穴还在突突直跳:“方才我真差点没忍住,要衝下去扇花建文两个大耳刮子让他清醒清醒,他说的那都是人话?上回满口答应拿出一批赈灾银以保证鸿蒙灾区恢復屋舍,今个不仅不拿钱,还矢口否认,哭诉上回答应都是我所逼,责任全推我头上,若非屠岸病倒,户部无人主持大局,我真想,真想喊禁卫上来当殿乱刀砍死他!”
今日大朝议整个都在围绕赈灾银进行,字字句句话皆离不开钱钱钱,花建文一口一个听凭皇帝安排,皇帝安排的事他又不干,到问责时他倒打一耙说全怪皇帝逼他,惹得皇帝几乎要暴跳如雷。
大太监青雀倒好茶悄无声息放到皇帝面前,气到头懵的皇帝不再继续骂人,用力捏捏眉心,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没被那帮各怀鬼胎的大臣气死真是心胸够大。
皇帝书桌前摆放左右各两张椅,配套四张高脚茶几紧挨交椅而放,几上还有风格不同小摆件,不失几分趣味。
皇帝下首交椅里坐着赵新焕,赵新焕身边是鞠引章,对面坐着谢昶,闻罢皇帝言,谢昶同样被气到胸膛不断起伏,胳膊抱在身撅嘴前劝大哥:“你别生气了,回头我让人把花建文那傻逼玩意麻袋套头拖后巷里揍一顿,妈的欠揍玩意,倒打一耙被他玩得出神入化。”
之所以会如此说,是因为本朝从未因与皇帝争吵而责打或斩杀过官员,皇帝柴贞再气愤无非多骂两句,至于帝王术和权谋,柴贞自幼不是被当做国朝接班人培养,没学习过长兄思太子学习的帝王之道,甚至八王之乱结束前他都没进过黎泰殿。
柴贞啊,柴贞明面上不是那种会玩弄权谋、把臣子耍得团团转的君主。
他不会构陷梗着脖子同他吵架的大臣,也不会派人暗杀和他不一条心的公卿,也正是如此,熙宁朝的朝堂上才会出现如今这般官员好坏两极分化的情况,坏者坏得透,好者近乎圣。
上回朝议花建文答应拿出鸿蒙建房赈灾银时,赵新焕因旧病发而缺席,隻知花建文允诺拿钱,不知具体是何情况,问:“花建文怎么说拿钱事是大哥逼他?”
身旁鞠引章呷口热茶润嗓,平静陈述道:“上次朝议上不是让户部筹钱么,花建文一副忠肝义胆样子,说,他是人臣,怎么办全凭公家吩咐,大哥遂让他筹钱,他一口答应下来,今个到期没收到户部的钱款,大哥在殿上问他,他就跪着哭天抢地,说上回朝议答应筹钱乃是大哥逼迫他,”
对于花建文那种人,连最是情绪内敛的鞠引章也是越说越气:“你不知,原本情况是,大哥在朝上问花建文打算怎么办,那傻逼说公家是君他是臣,怎么办全凭公家吩咐,大哥这才说让他想想办法把钱筹够,此时他完成不了任务,反诬赖是公家逼迫,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实在厉害,不要脸到我都想上去踹他两脚。”
“若是屠岸没病倒,今朝哪里会同这般烂人掰扯这般烂事,”谢昶气得深呼吸,反讽着哼哼道:“这屠岸也病的太是时候。”
赵新焕搓搓中风恢復后仍旧有些僵硬的半边脸,琢磨道:“屠岸是真病还是在躲什么?”
老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可什么是时务,什么又是俊杰呢。
“是长源让他避避,”皇帝望着袅袅热气飘出茶盏,提起爱臣赵长源,脸上的惨淡愁云这才终于稍微散开点:“屠岸是个难得一见的办实事之人,即便当年贺党在,屠岸领户部亦没出过问题,今朝若非长源计谋,屠岸也咬着牙能抗住钱粮大事,绝不至于让灾民流离失所,屠岸是个抗事的人。”
赵长源真是导演了好大一出戏,其所图之大令人震撼,若非皇帝亲口透漏,三台相甚至不甚清楚其中具体联系。
年初开山军南推兵线前,赵长源尝秘密回汴都面见皇帝,把计划全盘说与皇帝,听罢后柴贞头皮是麻的,因为不久前他女儿阿聘刚给他说过相似想法。
阿聘说那些谋略是她小夫子林祝禺所教,林赵二人想法不谋而合,不破不立,皇帝豁出去,考虑没多久当即答应赵长源所密谋。
户部的钱粮被皇帝动用各种力量隐在正经由头下秘密挪出藏起,并从明面上划帐,让钱粮消耗得合情合理,他们君臣准备抛饵钓大鱼,主动出击解决与庸芦有关事宜,所有获利其中的势力都将被连根拔出。
只是赵长源原本计划不是用七月下八月上连年多发的水灾作导火索,而是准备用西南战事,人算不如天算,海上飓风上岸,天公连旬暴雨,一路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南北,时机成熟,赵长源出手了。
君臣配合演了这么出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