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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一段距离,进到中庭里,吴子裳道:“长穆哥屋里那位姐姐,昨个早上难产没了,大小都没留住。”
赵瑾表字长穆,长穆是赵瑾,长美是赵珂,阿裳她哥表字长源。
“唔,”赵睦提提衣摆迈上之字回廊,径直往东边其蓁院方向拐,音容平缓:“知了。”
吴子裳飞快看眼赵睦侧脸,道:“昨个傍晚,婶母让我过去看望长穆哥,我去后,发现他很平静,跟个没事人一样,似乎都不需要安慰。”
“嗯,”赵睦默了默,违心道:“一个通房丫鬟而已,还能如何,不至于他再歇斯底里与他母亲争吵。”
二弟真心喜欢冬葵,这事赵睦知道,可无论老二是觉得苦还是觉着难,他都得嚼碎了自己咽下去,生在侯门爵府,享受荣华富贵同时,身不由己的事也是多着呢,有本事的,你就抗争,没本事的,就老实受着。
“这件事,你也知问题出在谁身上。”吴子裳趋步跟上来,声音放得低,遂挨近了赵睦说,她手不听话,一挨近就习惯性去拽赵睦衣角:“明个是小鱼儿正日子,我怕西边闹出什么不愉快。”
衣角被轻轻拽住,某种熟悉的感觉悄然浮起,无声无息填进什么不知名的空缺里,好像一切原本就该这样。赵睦悄悄看眼身边人,只看见吴子裳乌黑浓密的发顶,道:“勋爵高门人家最是要脸面,再怎么着也不会为一己之私让全家跟着丢人,放心好了,不会有事。”
有父亲和老祖母在,如何都不会让内宅闹出什么太过难堪的事。
“这个我知道,我说的是背地里的——哎呦!”话还没说完,一个爆炒栗子弹在她额头,阿裳委屈地捂住头仰脸问:“打我做什么?!”
吴子裳仰起脸,仰起脸看见的是赵睦带着清浅笑意的侧颜,以及胸有成竹的淡静:“过会儿去陪着小鱼儿吧,没事别胡思乱想一大堆。”
说起小鱼儿,吴子裳松开赵睦衣角,手遮到嘴边低语:“简单几次见面下来,我觉得你有些看不上那个窦家曜哩。”
窦家曜,小鱼儿的明日夫婿。
迎面过来几位仆婢,与二人拾礼,赵睦点头应之,待周围没了别人,她才嗯声道:“有些。”
吴子裳嘀嘀咕咕:“王静女说,正常的娘家兄弟十有八九都看不上姐夫妹婿。”
听见王静女仨字,赵睦随之神色稍微变了变,敷衍应:“大姐夫不是顶好。”
听罢赵睦此言,吴子裳不知哪根筋搭错,追着问:“所以之前你总看翁桂不对眼,也是这个原因喽?”
“……”有时越是漫不经心的话语,却往往越是能精准击中什么无法自我察觉的问题,赵睦看吴子裳一眼,又看一眼,实话实说道:“不是。”
“那是……”吴子裳语气忽变的几分忐忑激动,被赵睦干脆利落打断,不容任何妄想:“纯粹看不上他这个人,现在也看不上。”
赵睦心里有道坎,把她拧巴起来卡在那里,让她如何都迈不过去。
“不是就算了,厉害什么。”吴子裳继续嘀嘀咕咕,走出两步后,眼看下回廊再往前走就到其蓁院,她拉住赵睦,吞吐道:“哥,有个事问你。”
“说。”天气热起来,赵睦顺手把官袍袖子挽上去两下,手叉腰,露出一小截劲瘦手腕。
左手手腕上隐约露出点绳?手环?天色暗,看不出戴的究竟是什么,都怪袖子有放量,挽起也有余量再垂落遮挡手腕。
察觉吴子裳视线落在自己手腕,赵睦不动声色把两手背到身后,催促般问:“说呀。”
“唔,”吴子裳收回视线,眼睛瞟向别处,牙一咬,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我听别人说,你,你也和长穆哥那样找了个人陪,我我我,我想劝劝你,咱们家家教严,你你你,你最好别这样,免得来日重蹈长穆哥覆辙,届时叔父扒你俩层皮都是轻的。”
“什么东西?”赵睦揪住吴子裳耳朵把人揪地挪回视线,既不知妹所云,又觉着有些好笑,在妹的呼痛声中不确定道:“来来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什么东西?我在外头找了个啥?”
吴子裳紧张地抱住赵睦拧她耳朵的手,随着赵睦往上提的力道,她踮起脚缓解耳朵被拎的疼,解释着求饶:“别人告诉我的,三思苑你知哈,那些去三思苑的公门人都这样说,他们虽低阶,但他们说的那些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除去谈生意,你去三思苑听别个瞎咧咧啥?”赵睦问。
三思苑是典型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谈生意就谈生意,刘启文可是同她拍胸脯保证过的,不让阿裳去三思苑里胡混。
吴子裳为自己辩解,试图掰开赵睦手,“我没有去三思苑的生意场里,我只是去找王静女玩,还不是因为与你有关,所以王静女才告诉我呀,你就说是不是真的嘛,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还说那个女子如何如何美艳妖冶风情万种,”
说着声音低下去,变成嘟嘟哝哝指控:“原来你喜欢那样的,贺姐姐都不知道原来你好这一口吧。”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赵睦松开拎在手里的软乎小耳朵,顺手一巴掌兜脑袋,差点给阿裳按个踉跄,装模作样轻斥:“你听外头人胡说八道,你不是去过我那里,见着有女人?还美艳妖冶,还风情万种,别不是撞见女鬼了。”
其实赵睦已经对这个流言有点眉目,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面对阿裳提这个时就显得有些不自然,否则也不会真的去拎阿裳耳朵给她作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