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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睦的腰带,不是谁都敢拽。
“真小气,拽拽你腰带都不让,又没给你拽坏,坏了大不了赔给你,小气,下回不拽还不行么。”吴子裳被拎着后衣领拽出来,嘴里滴里嘟噜嘀咕个不停,自幼跟赵睦吵嘴多,她连她哥哥会噎什么话她都能提前回嘴。
赵睦被噎得无话可说,提提衣摆重新坐回单人食案前,心血来潮喝下几口备在桌角的浊酒,辣得连胃带喉管几欲打结,鼻子里都被蹿进酒味,红了眼眶。
等吴子裳跟着摆好矮脚椅坐下,赵睦半垂下眼皮看她,问:“以前见过方才那位大爷么?”
吴子裳莫名其妙没了方才大快朵颐的胃口,拿起才啃没几口的肘子大肉块摇头:“不曾见过……”又一手扒拉着赵睦手肘探头探脑凑过来:“我想喝你喝的。”
“你喝这。”赵睦稍微眯眼不知在看会场哪里,眸里倒映着不远处的篝火,顺手递来酸甜果饮给小胖妞解腻。
可不敢给她喝酒。
吴子裳悻悻,勉强接过杯子喝几口,酸得挤眼,张口欲言又慢半拍想起自己还在与身边人闹别扭,“咻”地转过头去继续吃餐盘里食物,场中央的番邦歌舞都引不起她太大兴趣,百无聊赖。
成年人总是很能熬,兴致起时也玩得花样百出,文官也好武将也罢,一到美酒美人面前便忍不住露出与寻常衣冠楚楚大相径庭的模样。
宴会未及后半场,世家少年们学着大人样子彼此觥筹交错正起劲,赵睦趁刘启文真的给她端来鹿血前,抱着睡着的吴子裳偷偷离席。
男女六岁分席,赵睦抱着小胖妞走出去几步,示意守候在不远处的护从锐丰找婢女来接吴子裳。回去路上,常跟随在贺佳音身边的一位婢女急匆匆拦截住赵睦去路,道是贺佳音遇见点事,需要赵睦过去看看。
夜色渐深,男女有别,贺佳音遇事当寻她自己父兄才对,即便与赵睦有婚约在身,找赵睦帮忙也非最佳选择,更何况事发地离赵睦方才所在之处并非最便捷求助选择,除非贺佳音是故意为之,思及此,赵睦神色更静几分。
故意为之的究竟只是贺佳音,还是贺佳音的父兄呢?是贺佳音想试探赵睦,还是贺佳音的父兄想通过某些事情来试探赵睦的父亲呢?
缜密周全的思虑使得赵睦一路上脑子飞快转动,她设想了近乎百种可能与应对,偏没想到眼前这般场景。
四五个荤平国少年被五花大绑、衣服塞嘴地按在地上,周围酒气扑鼻。
提在贺家护从手中的风灯没点亮,月色被头顶稀疏枝桠遮挡,打碎了散落脚边。
赵睦搂一眼那几个荤平国人衣着打扮及身上配饰的模糊轮廓,判断几人像是世家子,用他们荤平话来说应该称呼为“两班子弟”,与大周爵製代换的话,这几个少年的父兄相当于侯伯爵等级人物。
那么这些人,便该是此番代替荤平国主前来拜宗主国皇帝的荤平国主哥哥——平安大君身边的子弟了,因看不清那些人相貌,赵睦无法判断白日在猎场里是否见过那几个荤平少年。
赵睦走过来,看眼贺庆颉身后的贺佳音,目光落在抱胳膊挡在贺佳音身前的贺庆颉身上。
“姐,”贺庆颉鼓着两腮,狠毒地盯着地上的几个荤平少年,像个气鼓鼓大河豚,牙缝里透话:“赵睦来了。”
身后响起贺佳音的一声掩面低泣,贺庆颉转头看赵睦,和姐姐说话时的温柔耐心瞬间撤去,幽幽夜色也遮挡不住贺家小公子那双眼睛里的滔天怒气:“听说你会荤平鸟语。”
这副场景任谁看去都会猜测——不,是笃定,笃定是这几个荤平世家子欺负了贺佳音,贺庆颉给姐姐出气把人暴揍,但因为听不懂叽哩哇啦的荤平语所以找来赵睦。
而由来眼见都不一定为实,赵睦不乱猜测眼前所见,捏了把眉心问啥答啥道:“是。”
贺庆颉用力一指地上呜呜挣扎的为首少年,咬牙切齿道:“叫他报上家门来!”
赵睦冷眼旁观着,不带丝毫情绪充当译者,把周话翻译成荤平语,再把那少年答的荤平语半字不错翻译给贺庆颉听:“他说他叫李浟,是荤平国使平安大君亲侄,他此来代表荤平国,你若敢伤他分毫那就是破坏周荤和平,他叔父不会放过你,整个荤平国都不会放过你。”
“哈!”贺庆颉被气到冷笑,走过来一脚踩在这位李浟公子脸上,居高临下道:“鄙蛮夷小儿夜郎自大,既如此,你今个就死在这里吧!”
赵睦几乎同时把话翻译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李浟听,听完,李浟身后四五个两班少年扭动着身子开始呜呜哇哇,奈何被塞着嘴,整场就听李浟扯着公鸭嗓叽里呱啦,赵睦同时翻译给贺庆颉听,都不是好话,李浟还没骂完贺庆颉就重重一脚往李浟脸颊上跺下来。
只听沉闷一声响,李浟那口牙不知可还好,赵睦都忍不住抿嘴角,贺庆颉脚上蹬的是骑靴,外底足跟处包着层金属。
叽哩哇啦的嚣张叫骂死般寂静须臾,终于变成了呜咽抽泣。
贺庆颉已拔出匕首,贺佳音躲在婢女怀里哭泣,赵睦只能上前一步问贺庆颉:“你当真要在这里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赵睦小日记:人生如谋局,一局接一局。
刘启文小日记:人生如酒局,一局接一局,举起你的手,接着奏乐接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