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他道:“有些人不过是运气好,会投胎,倘换个门庭里托生,他狗屁不如。”
说完看眼赵睦,赵睦还是不言不语。
“贺庆颉这般羞辱你都能忍,真是无可救药!”高仲日拧起眉头把人上下打量,擦肩而过时重重甩袖,委实怒其不争用。
赵睦对他人评价态度总是淡然。出学庠后她与两个弟弟分别走,路上绕远买了吴子裳想吃的无忧饼和杨梅荔枝饮,到家比平常晚些,始料未及,母亲不在屋而在厨房忙碌,父亲赵新焕在。
赵新焕坐在凉榻上,吴子裳站在他面前,仰脸张个嘴被叔父检查换牙情况。
赵新焕见嫡长子买有点心饮品回来,捏捏大侄女的小胖脸蛋随口道:“阿裳这口新牙可不能再让蛀了黑虫洞,人一辈子隻这一次换牙机会,渟奴记得要少给妹妹吃甜食和过硬的食物,多监督妹妹早晚净牙,还要养成食后漱口好习惯。”
“是,儿谨记。”赵睦给父亲拾礼,问好道:“父亲今日押班顺否?”
“顺,”赵新焕检查罢大侄女新牙,把人抱在膝头并递上无忧饼,继续与“嫡长子”说话:“在书院可听闻金麒围场狩猎事宜?”
赵睦两手交迭身前,恭敬道:“回父亲,无意间听人说起,未得详知。”
“嘿,你这孩子,岂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隻读圣贤书?莫要隻知学死书学成书呆子,当多多与同窗交游往来,交流思想,”赵新焕总是慢条斯理,先指导孩子思行对错,在孩子应是后再接自己方才所提话茬:
“公家与皇后布恩典,今年围猎允四品上官员携家眷子弟同往,为父此时与你说,你好提前有个准备。”
“哪种准备?”赵睦从怀里掏出手帕,上前两步来把一角掖到吴子裳衣领里,这邋遢小妮儿吃个无忧饼都能吃得渣滓落满身。
赵新焕顺手把掉在吴子裳衣裙上的点心碎渣掸掉,单手倒杨梅荔枝饮来给大侄女备着,道:“明年贺家女到及笄年。”
贺女羸弱,其父贺经禅疼爱有加,赵新焕听贺经禅言语意思他许明年便会嫁女。
以赵睦睿智,本不该说出幼稚言,却还是抱了两分天真少年幻想:“可我明年才十四,一无功二无名,如何与人成婚配?”
吴子裳坐在叔父膝头,看着碗里的杨梅荔枝饮吃着手中无忧饼,不知怎的,她忽觉此饼味同嚼蜡,于是伸手去够碗。
赵新焕把饮品端过来递给大侄女,顺便从吴子裳手里接过她淘气没吃完的无忧饼,继续道:“幸去年二月考得童生,既今年错过机会,来年去院试考岁科二试,先有个秀才名在身,后头事也好办些。”
赵睦女扮男装,考试最是麻烦。
科举考试之严格一级赛过一级,考试入场时级别越高检查越厉害,考童生时赵新焕还能动用点关系避免赵睦被脱光衣服检查,可院试不比童试,赵睦有些犹豫:“院试入场考试……”
“你担心的都是小事,很不打紧,”赵新焕道:“你隻管用功学习,争取一把考上秀才,其他交给为父来办。”
赵睦低垂眉目,一时未做声应,赵新焕疑惑抬眼看过来,吴子裳机灵鬼道:“哥哥要加油。”
赵新焕俨肃脸上旋即绽放笑意,揉大侄女的小脑袋:“就你聪明,还知道给哥哥喊加油,你问问你哥哥,问她要不要加油。”
吴子裳两手捧着喝剩下一半的饮品转头看过来,嘴角沾着点心碎:“哥哥你要不要加油哩?我给你买灯油,我有钱哦,叔父给的。”
加油二字的确源于给灯添灯油之说,是某国某位地方官为鼓励学子读书学习而给学子们免费添灯油,由此衍生出“加油”一词,意为鼓励鼓劲。
赵睦忍俊不禁,拾礼应父亲道:“是,儿谨遵父亲意。”
“叔父,”吴子裳转回头来问她叔父:“我能去考秀才么?我也想考,和哥哥一样厉害。”
赵新焕被大侄女天真烂漫的想法逗得开怀笑,点着大侄女鼻头道:“女儿家不兴考科举,女儿家不做官的。”
“啊,”吴子裳小小年纪竟愣是叹息出几分遗憾来,道:“我原本也想像叔父一样,当个忠君为民的好父母官哩,这可怎么办。”
对于大侄女人小鬼大的人生愁苦,赵新焕欣然给出解决办法:“我儿莫发愁,这个甚好办,让你哥哥先考进朝廷当大官,然后改律革疏,允准女子入朝为官,你再去参加科举考试入朝为官,这不就妥啦?”
“听起来是个办法,”至今连论语都念不下来的小丫头认真听取她叔父建议,并且语重心长叮嘱她哥哥:“这般重任就交给你了!”
惹得赵新焕开怀大笑。
难得赵新焕来趟其蓁院用饭,陶夫人特意唤了住在其蓁院旁边无名小院里的妾余氏过来,赵新焕看见庶五女小鱼儿赵余时,短时间没想起来这是谁。
他目前有两个庶女,齿序下来分别是四五,二人年纪相仿,分不清很正常,他应该能想到这是老五小鱼儿的,但他此刻实在懒得多动脑子了,应付朝堂事已经够累。
老五生母小娘是妾余氏,用饭时余氏隻配站在主君旁边侍候,赵余坐在吴子裳身边,拘谨得隻敢低头吃碗里粥,甚至始终低着头,赵新焕对此说了句:“怎生如此胆小。”
赵余吓得眼泪大颗大颗成串掉下来,余氏吓得跪到地上告错求饶,陶夫人出来打圆场解围,赵新焕深深看夫人几眼,终是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