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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子裳瘪嘴,学着哥哥把烧饼往粥碗里泡,顶嘴道:“那你先背个韩非子来听听,女训女戒女则随便哪个也行,你背得出来我就背出师表。”
“吃你的烧饼吧,”赵睦道:“小没牙,嚼不动,一顿饭吃到明个早上去。”
“你才吃到明个早上,我肯定比你先吃完!谁后吃完谁小狗!”吴子裳说着挑衅般开始往嘴里扒泡更软的烧饼。
陶夫人也是没想到,这错着五岁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妹”俩,都这样大了还能玩这样幼稚的游戏,渟奴也是,素来老成持重,竟也爱跟着阿裳丫头胡闹。
在赵睦和吴子裳莫名其妙的“吃饭比赛”中,陶夫人被逗得开颜笑,边忍不住迭声劝道:“哪有吃饭比快慢,慢些吃,哎呀,你两个慢些吃,渟奴你让着妹妹些——哎呀两人怎么还抢起来了,别再打起来……”
洪妈妈和侍奉丫鬟在旁也是看得捂嘴偷笑,赵睦快一步吃干净碗里粥,抹嘴鼓着半边脸颊非让吴子裳学小狗叫,吴子裳不服输,不学狗叫非学狗咬人,追着她“哥哥”在屋里跑起来,叮咣乒乓,嘻笑打闹声从屋里响到屋外。
陶夫人心里清楚,其实渟奴回来家最高兴的还是小阿裳,渟奴离家养病这段日子,小阿裳比谁都想念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阿裳小日记:
婶母和夫子都说男女之间有大防,我知道,可哥哥是我哥哥耶,我只有他,也不想防他。
希望读者能积极留言
6、
要说记性好赖,同辈无出赵睦之右,此子六岁一遍读诸葛武侯《出师表》默而识之,帝闻于国宴,多之,如此好记性而今却将向陶夫人打听金麒围猎及贺家近况两件事再次忘到九霄云外。
大公子同自家小肉墩玩得高兴,装在心里那些杂七杂八便暂时不能算重要,直到隔天被贺家嫡长房嫡子贺庆颉拦住去路。
“你病可痊愈?”贺庆颉把赵睦上下打量,多少有些看不上这位“准姐夫”--他总觉得男人长得太好看像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扬着下巴问:“来日金麒围场狩猎,你会去吧!”
赵睦道:“问这做甚?”
贺庆颉拧起两道浓黑眉,挥手退下身边人压低声音道:“我姐姐这回要随皇后凤驾去金麒,倘你不去围猎,她如何才能见到你?”
世俗所有的包容似乎都偏向男子。
汴都高门中曾有小女孩八岁时无意间被同龄陌生外男牵手走过小木桥,最终被其父兄以“保全其女子名节”为由砍掉整隻手,并从此幽禁在闺阁直至十五及笄出嫁,寻常闺中女子见外男近乎等同自寻死路。
由是即便赵家与贺氏定下儿女亲,赵睦也至今未曾见过贺家孙女,包括与贺家孙女的书信往来也都是经由双方父亲把关,绝对清白且无害,这让赵睦想起贺家孙女托秦女送来的毛笔。
那当是冒了很大风险,花费了很大心思。
金麒猎场是二人相见不可多得的绝佳机会,寻常时候贺女见不到赵睦,最多只能从弟弟口中听闻一二与赵睦有关的事情,至于赵睦,自从父亲赵新焕说与贺氏姻亲事他自有打算,赵睦就没怎么上心琢磨过自己还有个“未过门的媳妇”这件事。
她素不喜给自己多添烦恼。
这点上于男女情感方面而言赵睦做的不对,然而那年行刑台上被贺党斩首的不是别人叔父,是赵睦叔父,别人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指摘赵睦对贺家女负心薄情,赵睦却无法为全自己名声而弃叔父之死于不顾。
至少现在还做不到父亲说的第二个层面的“喜怒不形于色”。
赵睦敛下心神道:“不知令姊有何事欲同我言?目下离金麒围猎还有些时候,倘有事说,照旧托家父带书信往来亦妥。”
贺庆颉抱起胳膊:“这几年来你便不想见见我姐?非是我自夸,我姐虽体弱,但她挺美的,气质也好,女书院里那些人都比不上她,她是这世上最最好的女子。”
赵睦道:“你知我病愈返都至今时日不久,金麒围猎着实不知”
“你是不是男人?”贺庆颉打断赵睦,五六分不耐烦:“我姐姐想见你是给你面子,你当以此为荣,又岂敢倨傲不恭,”
言语中再将赵睦上下打量,贺小公子愈发看不上赵家这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鄙夷道:“倘非父亲实在看中你才智,极力请求祖父与你家定亲,否则以你赵氏门庭如何能攀上我家?我知你不想去金麒猎场,但赵睦我警告你,既是我姐想见你,这一趟你不去也得去。”
话音落地,贺小公子气鼓鼓一挥衣袖浩浩荡荡带从人离开,赵睦望着那帮人渐行渐远,立在原地未动。
是啊,是个明白人都觉得赵家是赵新焕靠出卖胞弟换取仕途,与贺家定下姻亲关系实乃攀附,乃趋炎附势,连贺家人也看不起赵家此举呢。
“德薄位尊,知小谋大,力小任重,鲜不及矣。”
身后忽响起这般句似是而非之言,赵睦应声回头,发现是同班同窗高仲日,是赵睦家隔壁邻居、工部尚书姜柴姜尚书名义上的孙子实际上的外孙,前阵子被自家老三按地上爆揍过一顿的高仲日。
赵睦瞧着高仲日,不说话。
沉默贵过金银珠宝,沉默有震耳欲聋功效,沉默有山呼海啸作用,赵睦眼睛太过深邃,神情太过平静,高仲日被赵睦平静目光和理性沉默击得不是滋味,不得不换下那副看热闹的讥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