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完)
的无尽循环。
「有什么不对?人有慾望是一件正常的事。你可以曾经与心中的你对话过?我有。在我内在的『我』十分丑陋,但我能够接受自己,而你不能,这是我和你的差别。就算我知道最真实的『我』想得到什么,也不一定会满足『我』所有的要求,也就是不会为所欲为。人的另一个本能是作出选择,或者以机会成本,或者更纯粹的,看心情。你比我更不堪,你不容许自己作出选择。」
「选择?真的有得选吗?很多事都不由得我们去选……喂!」林春惊呼,因为陈秋忽然抱起他,让他坐上书桌,也不说一声便开始另一轮的侵略。林春找回自己破碎的声音:「我们根本没选择,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社会。你真的以为自己之所以不完全顺从内在的『我』,是因为你有选择过吗?不……不……只是因为社会上有法律、制度……嗯……人、人才不可以为所欲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那我问你,」灯光下,陈秋额角、身上的汗水和着那白玉似的皮肤,近乎晶莹剔透,琉璃一样漂亮,却丝毫不显得脆弱,他的声音因饜足而变得低沉:「第一个想出法律与制度的人,不就已经作出选择了吗?之后的人或许如你所说,的确因为外力的牵制而不得不服从,但第一个想出制度的人,却是在慾望与秩序之间作出选择。虽然那并非一面倒的绝对选择。无论有多少法律、或完善的制度,都不能消灭人体内那个极端丑恶的『我』。因为有这一个『我』,我们才是人,而不是神或者普通的动物。」
林春很想与陈秋讨论下去,却苦陷于慾望的泥沼,无意识地轻吟,已无法组织一段有逻辑的话语。这似乎亦是陈秋的目的。陈秋轻吻他的唇,更粗暴地侵入他的身体。林春的意识在黑色、白色与无数的光晕之间徘徊、跌盪。听完陈秋的一席话,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十分渺小,在陈秋面前,他是一个偽君子,永远逃避内心的「我」,而没有面对「我」的勇气。因此,他终究不能主宰陈秋,一开始的快意只是陈秋给予他的幻觉,到头来他仍然臣服于陈秋。
或者,在他第一次见到陈秋的眼睛、并深深为之着迷时,就注定了他今日的命运。与这个少年相遇,被他指使,被他侵佔与玩弄,这些都是早有注定,如同他们终有一天要分开般。所有事都是早有定局的。
第一次见陈秋、第一次……
「我第一次见你时,我们还是中二,你上台领奖。」陈秋说,林春已无力回应他。他继续说:「你那时没有灵魂——应该说,是我误以为你没有灵魂。我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可以空洞如此。你是一个傀儡,操控着你意志的人,是长辈与社会,我原以为你是那种乏味如树皮的人。一直到中四五,我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然而,在中六那年的中秋,我看到你眼中有深沉的慾望。你感到羞耻吗?」
林春迷糊地摇头,感到眼泪不断落下来,他不想变得如此狼狈,却从这种行为得到快乐。
「你感到羞耻,因为你自以为你不应该对一个男性產生慾望。于是你会说,你只是欣赏美——你最喜欢用这个藉口。但是,假如你无意佔有我的美,那为何你要接近我、迎合我?你由始至终就不甘于隔着一段距离、做一个观赏者。你自以为能做一个拯救者,你可怜我、同情我,但到头来,你几乎失去自己,成为我的囊中物。但你放心,我无意做你的主人,一旦你完全服从我,你就会失去自己的特质,我不希望见到这样的你,只是……」
陈秋的脸偎着他的,跟他耳语,林春彷彿听清,又彷彿听不到,在爆发前一刻,脑中闪过陈秋各种面貌:班房里寂寞的陈秋、spy时妖嬈的陈秋、对着陈叔时那凉薄的冷笑、情慾时或失控或迷醉,但最让他着迷的陈秋是平静的陈秋——展露一抹清淡的笑容,有点孩子气,对他说:我饿了、我想见你、你过来我家,以及一句……
我们一起回去。
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考试,一起上大学;分享同一份快感,享受对方的身体,好似做什么事也一起做。或者这一个「一起」,就是林春心内一直最想追求的。他俩在一起,就是春秋。
「秋。」——林春第一次唤了陈秋的名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