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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暮寒霽色 七、八

 

他去寻羽蚕丝,到他铺子前后问了两次,总算近日已有消息。

我入夜才去取,回来时房中一片幽暗。

那孩子已经睡下。

不过同昨儿个一样,半躺着就睡了过去。

他似是囈语,嘴里低噥着什么,我静默的听了一会儿才懂。

不知他梦到什么,居然在意起莱先生的名字了。

我伸手把他的位置挪了一挪,不想对上一双眼睛。

他模样有些秀气,但站到那一个一个都漂亮出色的子弟之中,坦白说,半点儿也不显眼。

可这一对眼珠子,又黑又圆,有些…

有些如何,我一时想不分明,不过嘴上倒是让他快睡了。

他揉了一把眼角,却似是恍惚。

「嗯…唔…不…不行…」

「嗯?」

他低噥:「先生…没回来…还不能睡…」

我一怔。

他身子一翻,往床里挪了挪,仍旧囈语:「还…不能睡…我要等他…」

说是不能睡,可明明睏得很…

我觉着好笑,伸出手拉了被子盖到他身上。

「睡吧。」

我开口,听他模糊应声,遂地再补了一句:「我回来了,睡吧。」

待到隔日,我拿了羽蚕丝予东门先生。

东门先生刻意喊了那李姓的学生过来。李是国姓,而水月庄的人也为此姓,因此有不少人以为水月庄同皇族有什么渊源。

这部份自然是没有的,水月庄方面也不道破,任由世人如此以为,对其庄之人莫不崇敬景仰。

水月庄不好易与,我让连诚在暗里打听。

没想到,这叫做李易谦的学生是水月庄的少主。我把东门先生说得事儿想了一遍,大约也猜出对方的目的。

我与东门先生等了一会儿,对方才来,还拉上了另一个。

他似是没料到会见着我,脸上有点儿吃惊。他站在李易谦的身旁,一块儿同我问好。

他微垂着头,可视线却隐约朝我瞅来。

不过一会儿,他就两眼发直,对着东门先生打量。我在旁不语,只看着他俩说话,他似是窘得很,脸上微微地红。

那李易谦也沉默看着。

我以为这人该是心急流殤琴的事儿,却半点儿也不提,见着他失态,眉才微微皱了一皱。

那…似乎不是厌烦的意思。

唔,也是,若是厌烦他,这会儿也不会携他一块儿来了。我知晓他俩同桌,却不知两人平时也走得近。

一会儿,东门先生讲起了正事儿。她问两人有无听过奏琴。

李易谦点头,却回没有听过好的音色。

我看了一眼——说谎倒是面不改色。

取出羽蚕丝之际,东门先生对我答谢。李易谦似是眉目微动。

待到续上琴弦,我遂地提议由李易谦来弹奏流殤琴。我瞧得出那张平静面容下有几分惶恐。

又或者…那其实是喜不自禁的激动。

李易谦似诚惶诚恐。

安静了好半晌的他,彷彿有所希冀,巴巴的望着李易谦。

我瞧着,脑海隐约浮现昨儿个夜里的印象。

这才想,从前开始,从未见人有如此明亮骨碌,却不是刻意讨巧的目光。

琴终究是弹了。

音色之美,莫怪人称绝世。

但曲子…

李易谦所奏得是流殤中的一支曲调。

以为不曾流传于外的古谱,原是有人懂。

还是,东西尚未得手的水月庄人。

东门先生出言相约,我知她打算,顺势附和,便是携了他俩一块儿出去。

途中,我携他先行往饭楼。

他满脸好奇,走一步便似要停一步,对着周围摊商瞧个没完,我只得留神一些,慢下脚步。

我转头时,就看他脚步似是留恋不捨,时不时侧头过去。我顺势望去,见着那儿正卖着糖磝。

「想吃?」

我问,他怔了怔,不留神的撞了上来。他怯怯的瞧着我,模样有些无措,又像是困窘。

我晓得他听见方才问的话。

他低垂脑袋,半晌才点头承认。

我又看了一眼那卖糖磝的人。

「不是,没想吃,我就看看而已…」他出声解释。

我盯着他稍嫌瘦小的身板,想想便道:「…饭会吃不下的。」

他抬头,我即转身往前。隐约的,才听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很快跟了上来,也很快让别的事物引去了注意力。他喊我,问着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怎么有角?」

我看了一眼,平淡的回答:「那是龙。」

他似是茫然的点头,又追问了句。

「龙是什么?」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但也觉着他问得有趣儿。

「一种动物。」我想想后,如是说。

他彷彿问出了兴致,想知晓在哪儿才看得到。我原已想敷衍,但瞧他一眼,还是耐住性子。

他听了,似才恍然大悟。

他似是随口,讲他自个儿就作不来想像。

我看向他。

他神情却是坦然开怀的,但眼里隐约有几分惆悵。我想,他从前的日子里,定然接触不到一些对他人来讲平常,对他却是稀罕的物事。

我想了想,这么道:「多想无益,直接看书吧。」

「先生有这样的书么?」他睁大了眼睛。

我正要说是,没想从旁的巷子里陡然衝出来个人。我飞快拉了他过来,任由那人硬生生的摔在地上。

谁想,居然是丁家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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