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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暮寒霽色 七、八

 

不过我才点着烛火,门就被推了开。我一手掩住飘忽的火光,头也不回的让他把门关好。

他应了声,关好门后又似是手忙脚乱,赶着一步到了书案前,伸手就收拾起上头凌乱的纸张。

他慌张的抱歉。我瞥了一眼,就见着他怀中那叠纸上的字跡。

那几个字儿实在是…

我不禁伸手,抽出了其中一张。

「啊…」

他脱口,支吾的解释着什么,我已把纸递了回去。

「字真丑。」

我由衷的说,走去了椅子坐下。

他半晌都没吭声,一会儿才含糊说了什么。我没去听,自顾的翻着书。

周围安静了片刻,跟着又传来动静。

那些细微的声响十足扰人——我放下书,问他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才回答作整理。

我瞧了一眼书案。

倒是不乱——至少我面前的是不乱。

「不用了。」

我道,觉着有必要同他说分明,让他平常怎么过就怎么过。他脸上却露出困惑,朝我看来。

「可我平常…就这样啊。」

我琢磨着是否该说仔细点儿,他忽说要去打水。我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又朝门口看去。

他始终没有动作,仍然看着我。

我片刻才明白过来。

「…去吧。」我拿起书,不想多说了。

他高兴的应了,去取了盆子,走过书案边时,脚步忽顿了顿。

「先生…」

「不用了。」我打断。

「咦?」

我放下书,往他看去,决定还是说明白些的好。

他听了没作声,神情有些迷茫。

「你明白了么?」我只好又问。

他才慌忙点头,可一会儿又问我能不能离开了。那语气怯生生的,我驀地有点儿无奈。

可没想到后头…

他的举止简直让我讶异。

倒也明白了,昨晚回来时,他为何…

我不禁训斥了他一顿。

他挺委屈的模样,还拿我的话回嘴。

「…平常就是这样。」他小了声音。

我耐住性子,闭了闭眼,然后深吸了气。

「你…柳先生课都听到哪儿去了。」

「听到脑袋里啊。」他答得理所当然。

我心头一蹙,不知他爹娘怎么教的?

我敲了他的脑壳一记。

「平常怎么过无所谓,可礼之约束不能失,尤其这是在书院,你这么样,不显得书院管教无方了。」

他摀着脑袋,嘴巴抿了抿,黑圆眼珠朝我瞅着,半声都没吭。

「怎么?觉得很委屈?」我看着他,沉声问。

他语气闷闷的答:「不是。」

我瞧着他那副憋屈的样子,忽又想到林子復的话。

与其说是傻气,不如说他无知。

昨儿个他的怕,应当不是装出来的了。我想,他是因为懂得不多,因为无知而怕。

似也是无知,让他有什么说什么。

这么倒也不是不好…

我想了想,便没道出重话,只又问:「那你还呆站在这儿?」

他含糊的回了句。

但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作势沉下目光,他才慌忙的动作。

他写好字儿,便窝到床上。

但他的手里还抱了本书。我隐约瞧去一眼,见着他安静的半躺在床上,捧着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

我收回目光,翻着手里的帐本。

待到一个段落,我才闔上了帐本。

再往床那头瞧去时,就见他睡得东倒西歪,书本更落在了一旁。我收妥东西起身,走了过去。

…睡相真差。

我喊了一声,他似是囈语,半点儿也没动。我只好动手,将他挪至床里一些。他忽地翻了个身,脑袋便搁进我的怀中。

我低首,微覷起目光。

他的脸又往里捂了一捂,似觉着舒适。待动静停了,我将他放平,随手拉来被子为他覆上。

不过是个孩子,我想。

谁知,昨儿个才耳提面命过,过了一晚上,全变成了马耳东风。

我一觉动静,即刻出了手。

他哀叫出声,我松开手,却是隐约着恼了起来。他憋闷的解释,我瞧着他畏缩的模样儿,倒是静下心来。

他反而无所适从似的,呆站着一会儿,待我提醒才赶紧出门。我望着门被仓促关上,不禁摇了摇头。

我收拾一番才出了门。

廊道上学生来来往往,远远地,我望见林子復。走近时,我才发觉林子復正与他说话。

他个头矮,一时才没瞧清。

他同林子復道是有事儿问我。可我静候半晌,他一样支支吾吾。

倒是来了一人,状似亲昵的把手勾在他肩上。

我认出这人为谁,昨日也在负责的班里见上。他是陈家的少公子,大将军之子。

他俩关係看似不错。陈家公子取笑似的低问他一句,开头喊得倒不是名儿。他看着有点儿困窘。

我自是听得清楚——唔,是个绰号。

同他相处,加总起来不过寥寥几十个时辰,坦白说,我心中早没有开始的疑虑,权当他是个不晓世事的孩子了。

我没与他俩多谈什么,微作敷衍便走了开。

东门先生来到书院时,带了一具琴。

这具琴模样说是古朴,倒不如说不起眼,边角还有些毁损。

东门先生与我说,这琴叫做流殤。

我倒是惊讶。

但凡对琴音乐曲有些着墨的,谁不知绝世流殤。

这具琴当初由东门家取得,还为此大筵各方文人雅士,好不风光。

可谁想,流殤琴音就此成了绝响。

往后,东门家破落,当初所藏的百来具名琴尽皆毁于无名大火中。

不想流殤居然还保存着,还在东门家后人手里。

只不过,此琴已不能弹奏。

上头的琴絃断了两根,但由于此琴絃线不易寻,是故迟迟未接续。

可前一阵,东门先生忽委我寻起琴弦。

羽蚕丝世上不是没有,但却不易寻,即便寻到了,也是要价千金。东门家已今非昔比,这等价码自是拿不出手。

我一口答应。

于我来说,这点钱数不是太大问题。若能听一次流殤琴音,倒也值得。

东门先生却是不愿相欠,但她说以另个东西来换。

她给了我一本古谱。

那本古谱残破,封皮上几近分明不出的字跡,是流殤两字。我在她的示意下翻了一翻,只几眼便瞧出端倪。

这是琴谱,亦是剑谱。

我把它託付予你,她说,怎么样也不能教水月庄的人拿了。

她道,当年东门家破落,水月庄在后出力不少,那些千百来卷藏谱名琴,其实未曾遭祝融,而是尽教对方一点一滴的夺了去。

只这具流殤琴,还在东门家后人手里。

她虽未言明此举箇中因由,可我隐约猜到了,是与那近日时常上乐阁习琴的学生有关。

对方坦荡的道明出自水月庄,可却说向来倾慕东门家在乐理上的造诣,又知晓了东门先生的来歷,才特地来学习。

我仔细掂量过后,仍是应下东门先生所求。

羽蚕丝不易寻,其实也是没有门路。

往昔我救过一人,我敬他作何老。

何老在器物修缮上有一手,对稀有物事儿的来路,也是一清二楚,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

后来他因故隐去,江湖人再寻他不到。不过,待他安顿后,倒是捎了消息予我。他正好便是落居在渭平县城。

我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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