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
陈幼安遥遥指着天边一角“看,天快亮了”
定北将军看了过去,闷着声道“那只是一角假象,你该明白的”
陈幼安轻笑一声,饮了一口酒“若是茯苓知道,师父您曾与她阿爹认识,非要扯着您好一阵子问”
陈幼安故意扯开话题,很是生硬,但是定北将军没戳穿。只是低着头又吃了两颗花生米。
好一会,定北将军才说道“幼安,太聪明并不是好事”
定北将军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认识茯苓的父亲,更没有透露出分毫,只是在见着茯苓时,总是忍不住当自己溺爱的孩子对待。
“您的好友没能独善其身,更没能逃过一死。不是么”陈幼安微微歪着头,露出微不可见的笑。
定北将军口中的这位好友,便是茯苓的生父。更是从前大晋的宰相,青年才俊温文儒雅。
只是那时,皇位动荡,身在朝堂上,难免站错队。即便是这样一位又大才的青年宰相,也未能逃过清君侧。
一直看好的贤王继位不到几日,便被当今皇帝以武力镇压被逼退位。连带着茯苓的父亲,一路被贬。
一直到最后,在被贬的路上,被皇帝派来的人灭了口,只是伪装成了是遇见山匪劫财害命。
“我那时候在外边,镇守大漠,国内乱了也不当一回事,隻以为子衡都能处理好,年关过了,还能同我一道饮酒”
定北将军声音压的低,陈幼安差些以为是定北将军要哭了。细细一看,他干涩的眼睛显现出的只有一片雾蒙蒙的灰,没有半分生机。
英雄迟暮,陈幼安忽的就想到了这个词。
“后来我派了很多人去找子衡的消息,最后,只是打听到,子衡家的下仆抱着他的孩子逃成了”
“但是下仆后来也给追上的人砍了个血肉模糊。没个全尸”定北将军眯着眼,猛灌一大口酒,比划了一下“茯苓那丫头,那时候差不多该四岁了,小小一个,也不知道就去哪了,我以为她也死了,也就没再查下去”
“只是您没想到,她活着,并且再次出现再您视野里”陈幼安接道。
定北将军点点头长叹一声“是,真没想到,那孩子和子衡这般相像。我一眼便认出了她”
对于那时候茯苓的出现,定北将军最多的便是不可置信。经过好几次的确认,才彻底认了下来,这便是子衡的女儿。
只是处于多种考虑,定北将军并没有丝毫要与茯苓说明一切的想法。许多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都比不上真糊涂。何况,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再去翻查,对现在还活着的人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只要知道子衡的孩子还好好的活着。就都够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定北将军更是不愿与茯苓说起从前的事情。
“起风了,回去吧”陈幼安站起身,拍了拍身后,低头对定北将军说道。
定北将军置若罔闻。啪的一声倒在草原上,接着便是止不住的笑。是了,如此一想,许多事情便都能想的通了,幼安怎会是自己这样的莽夫,她什么都早就知道了。
陈幼安不言不语,转过身便往回走。这草原上的风太过凛冽,吹得人面都疼。
“幼安”定北将军喊了声,躺着没动。
陈幼安转过头看了眼定北将军,挺直的身子似乎愈发瘦弱。
“莫要勉强自己,上一辈的事情,都不能怪在你们头上”
“我晓得的”陈幼安转过头,轻笑了声,一步一步朝回走去。
定北将军闭着眼,想了许多。
晋皇登基时,陈幼安的爷爷,也就是陈国公,亲自带着兵镇着的朝臣。后来清理贤王的剩下的党羽时,更是将心慈手软这个词彻底忘了个干干净净,斩草除根雷厉风行。
朝中那时众人都惶惶不安,深怕下一个出事被灭门的便是自己府邸。
许是坏事做多了,才会在后来的日子里,陈家子嗣个个身陨在战场上。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像极了荒唐的笑话,定北将军想。自己一心瞒着幼安与茯苓。便是怕她们知晓。
若是茯苓那孩子知道了是幼安的爷爷害了她一家子定北将军苦笑,不再深想。
也不知道幼安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些,瞒了这般长的时间,也不知心里要有多苦。
定北将军抱着酒葫芦,红着张脸,竟就睡了过去。
“大漠退兵的事情,与你有关”钟离看完了信纸,慢慢卷成一抽,放进蜡烛烧净。
“嗯,是我做的”陈暮自从在闵国新皇那讨来了大使一职,来的最勤的地方就是钟离这。时常饮一壶茶饮上一整天。
“你”钟离本想问为何如此,但刚出口便止住了嘴,不再说下去,倘若真的要问,倒不如问,为何陈暮待自己这般好
“公主为何不问了”陈暮颇有耐心,把玩的茶杯,心情甚好。
“没有意义的事情,犯不着自讨没趣”钟离站起身往窗边走,闵国比大晋回春要早,现下柳树已经抽出了新芽,倒是有了些春天来临的征兆。
大漠退兵,安安便要进京了。也不知这对于她是好是坏看样子,这年春天,自己是无法同安安一通过了。
钟离敛眉,垂着眼,多了几分惆怅。早知会如此,当初自己又何必执意毁了安安的清闲日子。她心里是否也有埋怨怪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