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
茯苓当时就躲在陈幼安身后,边笑话定北将军气恼的模样,边躲着定北将军,以防被抓着。
定北将军鼻尖哼出气,眉头皱的紧,手摁住下巴,摸了摸唇“陛下的圣旨过不了几日便该来了”
陈幼安颌首讚同。
“这次上京,幼安你需多加小心才是”定北将军思忖又道“陛下的身子一日不比一日。朝中想必早已分好了党派,我是不能回去了,你若是没什么能用的人,便把我那些不成才的兔崽子带去”
陈幼安无奈笑道“若是师娘知道您这样说她怀胎十月生的孩子,非要和你恼上一恼”
定北将军黢黑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光,眼里柔和成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又极快回了神“你莫要岔开话题,现下有麻烦的是你,我若是惹恼你师娘,哄便是了,而你就不同了”
“上京那地方,可是会吃人的”定北将军说着,眉头越皱越紧,若是有隻苍蝇被夹在双眉之间,指不定也能夹死。
“您怕是忘了,我便是从那来的”陈幼安面上的笑只有半分。一丝嘲意闪过,快的定北将军完全没有发现。
“不管如何,小心为上。大漠现下退兵了,我也得准备城墙巩固的事情,幼安,你也得多做准备”
“我晓得的”
得了陈幼安这一句承诺,定北将军安下心不少。便要朝外走,又想起些什么,扭头道“今夜莫要饮酒太多,你虽是军中元帅,但也用不着拚酒量,要是嫌吵,早些溜走便是”
“是”陈幼安朝定北将军作了一鞠。
茯苓常说定北将军颇要疼爱陈幼安,但许多时候,陈幼安会想,或许真正被疼爱着的是茯苓才对。
定北将军待自己,总是亲疏分的拎清,而对茯苓,却是宠到极致不自知。
陈幼安神色在阴暗处。无法看清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许久,陈幼安从阴暗处走出,面上一如既往挂着笑。
军中饮酒,不比朝堂。没舞姬助兴,但也并不乏味。军中一些擅斗角的士兵聚在一块扭斗成一团,不时就有人给摔在土上,大伙围绕着坐成一团,边饮酒边拍手。
“你看这些新兵蛋子,哪晓得斗角的真正乐趣”茯苓没个正行,瘫坐半靠陈幼安嘀咕。
陈幼安握着酒杯,眯眼思索笑道“谁能比得上你,当初说好玩斗角,你偏偏给人撒痒痒粉,求饶投降才肯给解药”
茯苓面上笑嘻嘻,抱着从定北将军酒窖里抱出的一小坛酒,丝毫没有对被揭出黑历史的半分不好意思。
“幼安,这就是你不懂了,斗角可不只是靠蛮力靠技巧的”茯苓指了指脑袋“有这个就够了”
陈幼安白了眼茯苓“贫嘴,胜之不武算得了什么”
茯苓往嘴里塞了几颗豆子,对着酒坛就咕嘟咕嘟往嘴里倒,砸吧着嘴回味“幼安啊幼安,你就是对当时输给我不服气罢了”
定北将军地窖里的酒醇厚,茯苓又不是个真正会品酒的。酒一落肚子,脸便绯红,身子似给烧着了。
“不过你也真爱逞强,明明和陆济一样乖乖认输就好,非死撑着”越说道后边,茯苓的声音越小。
陈幼安看茯苓倒在自己旁边就这样睡了过去。无奈摇了摇头,比起酒醉耍酒疯的,茯苓的酒品可以说是好得多了。
这些天,的确累着了啊。陈幼安暗叹,篝火燃烧,劈里啪啦冒着火星子,温度不算低,大抵是快要回春了。
陈幼安站起身,预备朝外走透透气。
也不知发了多久呆,听了多久不远处传来的酒碗碰撞声。定北将军走了来。
定北将军提着一壶酒,一身酒气朝陈幼安走来。
“师父?”陈幼安坐着枯黄的草地上,回头看着定北将军。
定北将军坐了下来,把酒放着身旁“这些孩子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陈幼安愣了愣,迟疑的看着定北将军。疑惑不解,仿佛是听到了极不敢信的事情。
定北将军拍了陈幼安的后脑杓“眼珠子转溜什么劲,我说的就是你”
陈幼安面上的困惑更浓了。
“这些孩子里,就属你性子最倔,又是个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也不知道闷了一肚子什么事”定北将军从怀里掏出两个土碗,还有一小袋子肉干,一把花生米。倒了碗酒递给陈幼安。
“幼安,说实在话。若是可以,我打心眼里不希望你去上京”定北将军抿着酒,一层层眼皮子迭加着,眼里满是疲倦。
“我还没离开京城前,曾与我好友立下过壮志豪言,守在大漠,不让百姓受苦。他亦是如此,说要当一代宰相,为君王守得海晏河清”定北将军吃了颗花生米,眼望的极远。
陈幼安自知不该插嘴,便饮着酒,继续听。
“后来,我与他都实现了抱负。他当了宰相,我成了当朝名将”定北将军嘴角下压,见不得半分喜悦。
“即使是他那样的奇才,最后也没能独善其身,更不用提我”
陈幼安这才发觉,定北将军眼里满是落寞。
“京城那地方,会改变一个人,更是会吃人”
“幼安”定北将军看着陈幼安轻叹了口气“莫要勉强自己,人都该为自己活,你也一样”
陈幼安没说话,眼望的极远,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飘来一阵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