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对方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重物,抬眼望了过来——
“……喂?路炀,你人呢?还活着吗??”
手机对面,迟迟没等到回答的宋达简直一头雾水,他看了看信号,又扭头瞅了眼房间外头,确定没人注意他后,刚准备挂断再拨一个,就听路炀终于出声了。
“晚点说,”
路炀的声音听起来竟带着点诡异的紧绷,就听他冷冷道:“我又遇到那个神经病了。”
宋达:“……”
宋达:“???”
贺止休
“神经病”正杵在分拨成两方的一侧行人中。
——其实应该是看不见的。
临近十字路口分岔段,四面八方人流如织,鸣笛不止的机动车从身侧疾驰而过,敞亮的灯光洒向人群又顷刻落下,宛如层层潮汐明灭反复。
而数日前在球场上偶然遇见的单反,此刻就那么突兀地站在人海中。
与周遭纷杂吵闹的行人不同,他安静而笔直,几近悄无声息。
但他外形又确实太惹眼了,近乎一米八八的个头在这座南方城市几乎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少年肩膀挺括身形笔直,初见时散落的黑发此刻被随意地半扎在脑后,将那张足以与对岸步行街广告大图上的明星一较高下的脸庞尽数露了出来。
路灯由上而下地洒着,半数落在他身上,半数落在了他手中持握的相机上。
一时之间,四周不少小姑娘纷纷侧目,连带摩西分海最前头的那位粉毛都无空关注,角落里甚至有人悄悄举起了手机。
然而单反却仿佛无知无觉。
他隔着人海悄无声息地对上了路炀的视线,在一瞬的愣怔过后,似乎仅凭帽檐下的唯一露出的双目便认出了路炀一般,颇为意外地扬起一边眉峰。
不等路炀细看,位于中央的那位粉毛陡然抬步走来。
就见粉毛抬手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夜色也遮不住浓妆的脸,目光毫不掩饰地对着路炀上下打量一番后,才说:
“——你就是路炀?”
也不知是为了直播,还是纯属个人风格,在这夜幕降临后依然拥有近三十度高温的天气下,这人极其格格不入地穿着两件套,肩膀上还虚搭着件黑色外套。
因为摘墨镜的动作,这会儿正以极缓的速度朝后滑去,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滑稽。
路炀回过神,随手摘下了耳机——事实上对面早已只剩下网课老师讲题动静,但宋达俨然八卦之心修炼成精,课都上了数分钟,也没舍得挂断通话一听究竟。
无视了宋达苦苦哀求的消息,路炀摁下挂断键,退出聊天窗口,旋即目光不动声色地在消息列表中飞快寻找着小网红的自拍照头像。
只见那位迟到半天才姗姗回复的小网红果真也是个粉毛。
路炀这才按灭屏幕,冷淡开口:
“人美心善卫一一?”
“叫我一哥就行。”
卫一一单手捏住朝后滑落的外套,眯着眼在路炀身侧扫视一圈,转而问:“周妙如呢?她没来?”
周妙如是周姨的本名。
原本她是应该跟着路炀一起来的,但临到时候了店里突然出了点事,半大的滑板铺子根本找不出第二个人手,路炀索性让她直接去忙,自己揣着定位独自过来赴约。
哪成想一等就是半小时。
路炀单脚踩着滑板,冷冷道:“她有事,就我自己。”
话音刚落,对面的卫一一立时神色微变。
他似乎对此有些不满,连带着望向路炀的表情也变得不太好。
足足半个来钟头的迟到已经让路炀对这位事儿逼印象拉至负数,眼下这点不满在他这儿激不起半点波澜,连多解释一句是什么事儿的耐心都没,只想赶紧速战速决。
于是路炀把手机随意往兜里一揣,脚尖对准滑板翘端悍然踩下!
只见路灯下光影飞舞,下一刻暗红色的滑板已然被他横托在身侧。
少年一勾口罩,夜色下声音冷而低沉:
“哪儿直播?”
卫一一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直至后方有人不小心撞到他,才终于在一叠声的道歉中回过神。
但他并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眯着眼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路炀片刻,才收回视线,转头朝后方喊道:
“摄影!你那边场地灯光搞好了吗!?”
摄影?
路炀微微蹙眉,心说你个手机直播还要什么摄影?
但下一刻,余光蓦然瞥见不远处,一道驻足已久的眼熟身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从路灯下信步走来。
少年脚上踩着双黑色短靴,包裹在裤子中的长腿被衬的愈发修长笔直,宽松黑t下的身形却并不削瘦。
他单手持握着乍看之下足有篮球大小的相机,黑色挂带被他随意缠绕在腕间,灯光下与腕骨处垂落的一条银质手链相互纠缠,映衬出数道深色暗影。
“好了,”
只见少年在网红身侧停下脚步,声音喑哑却意外的好听。
他嘴角微挑,噙着礼貌的笑意道:“我还以为我还得接着等下去。”
话落,他仿佛忽然感觉到路炀的视线,当即转头看了过去——这动作实在太突然,路炀当场避之不及,被迫撞上了对方的视线。
四目相交的刹那,只见单反一副意味深长地模样:
“你是那天的……?”
路炀:“…………”
世上巧合千万种,路炀本以为方才那一瞬在人海中的四目相交已经是极限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大招等着自己。
一时间向来冷淡的目光都有些发木。
倒是身侧的网红闻言,登时狐疑道:“你俩认识?”
单反动了动唇,正欲回答。
然而他薄唇刚动,就听一旁的路炀冷淡地率先抢答:“不认识。”
单反不由眉梢微抬,下意识再次看向眼路炀。
少年把鸭舌帽压得很低,黑色口罩几乎将脸庞遮的密不透风,唯有一双眼睛漂亮而冷淡。
只见他抬手捏了捏耳扣,语气没什么温度地反问:
“你有事?”
空气似乎安静了两秒。
少顷,单反才收回目光。
他像是默认了路炀的态度,顺从开口道:“没什么,就是看到你,突然想起之前遇到也带着帽子玩滑板的人,所以不小心‘认错’了。”
“之前?”卫一一奇怪地看他,“这也能不小心啊?”
贺止休唔了声,没接话。
他嘴角一如既往挂着浅笑,但与上次初遇稍显不同,大概是为了不影响摄影,原先末端可以覆住颈椎骨的黑发被他随意扎起,额前两端垂着两撮零落的刘海。
车流从街边擦身穿过,带起的风将发梢卷起。
盈盈灯光下,那双本就深邃的桃花眼盛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
只见他朝前迈了两步,在距离路炀咫尺处停下,旋即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悬在二人之中,声音清亮,却带着丝丝意味深长道:
“——那认识下,我叫贺止休,是个摄影。”
四面八方人潮涌动,杂吵动荡。
路炀帽檐下的瞳孔是一如既往的漆黑冷淡,所有情绪都像面庞一般,一同被口罩密不透风的遮住。
直至身侧一道鸣笛划破天际,路炀才终于伸出手,蜻蜓点水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