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柏洲做事往往追求圆滑,即使在和她歇斯底里的私下生活也很少丢了维持的教养。可临了的那句比起邀请更像盛势凌人的羞辱的话,确实真真切切是由他说出。詹啟浑身颤抖,猩红的眼睛泛出豆大的眼泪,抬眼时泪水砸在膝头,把南乔刚刚涂上的药水冲刷干净。“对不起。”柏洲进来一连串发神经的举动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她,南乔只能手足无措地抽过抽纸递给詹啟,连声道歉:“他太无礼了,我我替他向你道歉。”她蹲下身,把药水再次涂到他的患处上。良久,头顶传来一声:“不用。”詹啟手背蹭干眼泪,再抬头看向南乔,“南乔,你不用替他道歉。”他扶着南乔的胳膊将她拉起,仰视的样子,他温声道歉:“抱歉,南医生,你的婚礼我可能来不了,礼物我会送到府上,”“行,你好好休息。”回到家里看着闲庭信步说着院里的花要搬哪几盆过新房的人,压抑的无名火冒出,南乔直接问起他没打招呼直接以未婚夫的身份造访医院派请帖,还直接揭病人伤口的事情。柏洲将那盆芍药搬回室内,理直气壮地说:“我们要结婚了,去单位派请帖不是正常的事情吗?”他拍了拍手上的土,递过一杯水:“我司的员工早在两周前都收到了请帖和礼物,乔乔病人多,事情忙,这些小事我来代劳也可以。”他随手拿起桌面的空气清新剂往南乔刚刚脱下的外套上喷了一下,空气中顿时充满馥郁的玫瑰香气:“关于你的病人,南乔,你把他当病人,他可未必只是把你当医生。”他的目光紧紧锁着他,含笑的脸却透出笃定的冷意:“乔乔,你不在乎的事情,我会替你在乎。”南乔自知跟他谈只会气死自己,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就回了房间。通讯器马上传来一份报告。“样本契合度是99。”见面不久后她就拿着殷玄的茶杯和自己的基因样本检验,如果按照她在殷家的实验室做信息素抗体手术时窃取的殷家返祖基因记录,如果父亲有返祖基因,而老爷子和自己的都没有,那父亲存在返祖基因这种前提就不可能存在。真相似乎被她抓到了影子,可下一步只能且走且算,南乔望着摆在房中央的婚纱,她毫无筹码,只能深入局中。幸好朝颜突然抽风跟着莱恩去了地星勘探还债,南乔穿着厚重的婚纱立在镜前,裙撑大,但内衬却被缩小了,跑都跑不了,要是朝颜那种急性子,新娘半天走不到台前估计已经生气离场了。但喜乐还没催促新娘上场,不速之客已经登场。殷勇脸上挂着虚伪的淡笑,走到南乔面前打量着她,脸上横肉挤成褶子:“乔乔是吧,柏洲这孩子也真是的,把儿媳妇藏得这么深,婚礼才让我们见上一面。”“听说你父母都不在是吧,嫁进我们家,我们会把你当亲生的孩子的。”说着就要上来牵南乔的手,厚重的裙摆让人移动困难,南乔还是尽力向后退着,但还是被殷勇捉着手。镂空的白纱手套挡不住温度,殷勇摸着她的手语气反而讨好地说起来柏洲离家创业后种种事迹,希望她多和柏洲回殷家住,一家人总得多来往。南乔几欲恶心,抽手不得,索性自暴自弃地坐在登上看着殷勇表演。无事,反正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她的手被交给恶心虚伪的丈夫,座下宾客对着全然陌生的新婚夫妻觎于权势的谄媚或是毫不走心的祝福着。下一秒房门就被打开,柏洲快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牵着南乔的手的殷勇,眼神一暗上前站在南乔身边。殷勇一看柏洲出现就放开了南乔的手,又扔不下架子,假模假式地用长辈的语气宣告着自己要在婚礼上要作为家长敬辞的决定。柏洲蹲在南乔面上,看着厌恶情绪蕴在眼睛里却一言不发的妻子,借着替她整理裙摆摸了摸她的手,用身体隔开了欲再次靠近的殷勇,回身客气道:“所有流程都排好了,如果叔叔突然加进来怕是不好,而且。”他直起身靠近殷勇小声道:“科思刚刚给殷氏提了航线合作案,爸要是把精力放在这场小小的婚礼,可能会错过第一次会议。”殷勇讪笑撤手,装作无所谓拍了拍柏洲的肩膀:“看来今天是没机会给小洲和乔乔公开送出祝福了,柏洲。”他正色道:“你可要好好对待南乔,这可是我们殷家重情重义的家风传统。”柏洲点点头,转头对着门口一直等待的助理喊道:“小陈,带殷叔去公司吧。”门再次被合上,柏洲脱下南乔的手套扔到垃圾桶里,用湿巾细细擦拭着白皙的手,歉意道:“我没通知他们,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消息,放心,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南乔用劲扯开柏洲的手,却被紧紧揽在他怀里,她自嘲地笑笑,附耳轻声说道:“你原本也是殷家的不是吗?我是没什么所谓,反正已经够恶心了。”柏洲愣了一瞬,却马上挂着笑着将她揽得更紧:“委屈你了,那我得用一辈子补偿你才行。”这场婚礼确实有人用心了,南乔站在门扉边看到穿戴细致,向她伸出手的朝阳叔叔,咬牙忍了忍泛起的涩意。
欢欣的交响曲在漆亮的乐器中缓缓流出,南乔强忍住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默声嗫喏着,强迫自己忽视聚焦她身上各种审视的视线,她目光空洞狭长,一下就落到了在站在尽头的挺立站直的柏洲身上。蜂鸣不停的耳中忽然传来来自久远记忆的声音:“以后妈妈就牵着乔乔的手把乔乔交到值得托付的人手上。”她的脚步一顿,险然被裙摆绊倒在地,却无暇顾及,只留的出精力仔细辨认耳中的声音,妈妈我变成这样,你会怪我吗?南乔突然的停顿,和面容上显而易见的怔忪已经让台下宾客议论起来。“乔乔,怎么了?”朝阳摩挲着她的手,关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南乔侧了侧头躲了躲。南乔脸色即使在妆容掩盖下也显然不如刚才,柏洲心被提起,生怕她不舒服,往前向她走了几步。司仪在这几乎凝滞的空气迅速发挥职业素养,激动地说道:“新娘太美了,新郎已经急不可待了,要去迎接他的新娘了。”如果她不向前,她连再和母亲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沉静地眨了眨眼,掩下不耐的神色,继续向他款步而去。直到朝阳将她的手放在柏洲的手上,对上他笑意盈盈,悦色飞扬的眉目,她只觉得压抑的无力感冲击着强压心头的巨石,连呼吸都困难,她的大脑还是混沌嗡嗡作响,却只能被带到聚光灯下。“柏洲,你愿意无论是顺境逆境,健康抑或是疾病,任星轨纵横,时移星转,忠于南乔,爱她如初,不离不弃,履行永恒的约定吗?”柏洲紧紧攥着她的手,一手按在誓言公证仪上,爱重片刻不离南乔,郑重道:“我愿意。”司仪马上转向她,向她问出了同样的话。面前誓言公证仪散着光华,经过公证的誓言除非双方均同意解除,若一方违约则可由另一方决策惩罚。众人的目光如芒刺背,至少于她而言,这不是许诺终身的舞台,只是审判的中心。“南乔,你愿意”庄严问出了同样的话。封闭的心房擂鼓轰鸣,杂音蜂鸣中她听见自己撕心裂肺地对着更加年轻的柏洲大喊着:“我不愿意!”她牵了牵嘴角,没陷入他专注期盼的眼里,僵硬到嘴唇翕张亦如久旱旅客见蜃楼:“我愿意”戒指嵌着一颗几万光年外的行星碎片,硬度高,能量强,复杂的心型切面折射顶上炽光璀璨动人,带着他体温的戒圈一点点被推进她的指根。反抗的神经绷紧,相握的手是炙热的烙铁,烫着皮肉粘连,血流如注只是融合更深,她试着用力挣了挣,没有办法抽出分寸,就像这场婚姻沼泽,在被套上指环的一瞬,连呼吸的孔洞都没了。熬过宣誓只是第一关,后面冗长的婚宴才是真正的难关。南乔换了一身鱼尾敬酒裙,蜿蜒的裙摆让人行动不便,本就困乏的身体即使踩着平底鞋也飘飘然的,任由柏洲箍着自己的腰在酒席中走动。敬酒应该被提前安排好,流淌在她喉间的液体并不刺激,微甜温热的液体反而给略显疲惫的身体带来些许能量,面前的都是联盟救抚部门的同事,她莞尔着举起酒杯接受那些或真诚或艳羡但她并不需要的祝福。“没想到南医生的丈夫是柏洲啊,有福气啊。”“南医生也太会瞒了吧,一通知就是结婚。”南乔淡笑着歪歪头,笑意却没入眼,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