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马车一个急停,车夫道:“大人,外面街上聚集了很多百姓,我们车开不过去了。”
喻行舟起身:“无妨,我们下车走过去。”
街道上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群,长海一双犀利的眼睛四处扫视,他总觉得人群中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
喻行舟撩起衣袍,刚下车没走几步,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划破长空,笔直朝着喻行舟尖啸而来——
“大人!”
作者有话说:
喻:哎呀本官摔倒了,要陛下扶才能起来
萧:……?= =
有朕做主
伴随着长海的警示, 一支泛着寒光的利箭,冲着喻行舟胸口激射而来。
长海二话不说,旋身挡在主人面前, 拔出藏在腰带中的软剑。
手腕一抖,长蛇般的软剑瞬间变得笔直锋锐, 在半空中划过一弧残影,瞬间将箭头截成两段,狠狠钉入一旁的地面石砖缝里。
但听极其轻微的“咻”一声, 仿佛贴着耳畔擦过,若非近在咫尺,就要完全淹没在周围混乱的人声中。
长海脸色大变:“大人小心!还有一个刺客!”
他话音未尽, 喻行舟忽然被一股力道冲击得往前倾倒半步, “噗呲”一声,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
“大人!”
人群里不知从哪个隐秘的角落射来一支袖箭, 与那支明晃晃的利箭相对而来, 一个在前吸引注意,另一个在后,暗藏真正的杀机。
长海忙扶住他的手臂, 喻行舟后心处果然插着一支细短的袖箭, 扎破了皮肉,有些许鲜红的血迹渗透出来, 一点点染红了官袍。
喻行舟一手抚上左肩,抬眸冷笑, 浑然不觉痛似的, 寒声道:“动手。”
不需要他吩咐, 长海的信号已经第一时间放出去。
布置在各处按兵不动的人手顿时倾巢而出, 不断排查四周可疑人员, 很快将藏在百姓中间的几个刺客捉了出来。
朝廷命官竟遭当街刺杀!
周围百姓间忽然爆发出一阵兵荒马乱的喧嚣。
不到片刻,前身京城巡防营,如今更名为“警察厅”的巡察官兵迅速赶到,领头的正是被喻行舟一手提拔的参将魏山。
魏山一身结识的腱子肉,身形壮如铁塔,他的兄长魏海曾因为昏君督送花石纲累倒无法起身,参将一职就由弟弟魏山接任。
魏山小山般的身体倾倒,拱手行礼:“末将来迟,请摄政大人恕罪!”
喻行舟面色沉凝,无喜无怒:“以本官遭刺客行刺之名,今日这条街戒严,不得放走任何一个可疑宵小,让这条街上的百姓呆在家里不要乱跑,不要聚集。”
“是!”
不多时,两个刺客和人群里几个鬼鬼祟祟的男子被带到喻行舟面前。
喻行舟不顾后肩还在流血,冷冷看着几人:“你们受谁指使?竟敢行刺当朝摄政?”
其中一个刺客被两个健壮的士兵压着,一见他便红着眼挣扎起来,尖刻的嗓门大声嚷嚷:“狗官!奸臣!不得好死!”
“你一边指使手下贪官污吏夺田敛财,一边包庇贪官,大肆索贿!不贿赂你的就要被你弹劾罢官!”
“我爹是户部侍郎范长易,他因清田一事失踪,必定跟你这狗官脱不了关系!”
“看来确实有人以此暗示你来刺杀本官。”
喻行舟对这点中伤浑然不在意,唇边泛着冷笑:“污蔑朝廷命官,不知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整个京州都传遍了,谁人不知?!”
喻行舟缓缓踱步至男子身前,一只手扼住对方的喉咙,捏紧,迫使对方完全无法说话,只能不甘地发出嘶嘶的哑声。
他凑近对方耳边,微垂的眼神深沉而锐利,压低了嗓音:“本官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这等人来评判,你再如何咒骂,本官也不在乎。”
想起范长易私账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喻行舟神色越发冰冷:“本官会有什么下场,不劳你费心,不过范长易的下场,一定是死的很难看……”
“你!”
喻行舟抽身而去,不再看他,随意摆了摆手:“带走。”
他看一眼魏山:“你带人跟本官走。”
※※※
正在被警察厅的巡查士兵戒严的这条道路尽头处,正是京城府尹衙门。
街口的刺杀事件,暂时还没有传到衙门来,此时此刻,衙门周围赶来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把门口围堵的水泄不通。
涉及切身利益的田产,和最容易引起话题的狗血八卦纠纷,一下子点燃了百姓的热情。
更别说还有皇觉寺这样著名大寺庙来的和尚,竟然当着京城府尹的面,状告官府。
这岂不正是对着官老爷状告官老爷?
那僧人身披黄色袈裟,手里一根法棍,眼神轻蔑,丝毫没有对官府的敬畏之心:
“过去十年来,民间苛捐杂税年年增加,大家想想,哪家哪户不是苦不堪言?就算是富户,也逃不开被官府盘剥的日子,何况我等普通百姓?”
这话引得周围心有戚戚,叹息一片。
“自今上登基以来,更是朝政昏庸,连连战乱,又要新增军饷,哪次不是税吏强行摊派催缴?”
“去年今上为了过寿,动用上十万船只运送花石纲,不知累倒多少苦工。”
“我等百姓一日比一日穷苦,上层权贵却一日比一日奢靡!”
“现在,为了填补空虚的国库,竟然把注意打到了我们的田地上,打着清丈土地的名义,实则是侵夺民田,向民间敛财!”
僧人越说越激动,脖子通红,朝着外面的百姓大声道:“我皇觉寺乃先帝亲手题牌匾的国寺,深受京城周边信徒香火供奉,无数百姓为躲避苛政,投奔我寺寻求庇护。”
“今日,就算冒着被得罪官府之大险,贫僧也不得不站出来,为百姓请命!”
“抵制朝廷恶政,抵制虎狼税吏!”
人群中立刻有人跟着叫好,有意无意开始大肆渲染官府之“恶”。
“听说现在朝廷对清田一事查的极为严格,为了达成政绩,将我家几亩下等田竟然报成了上等田,非要我家按上等田交税!”
“竟然有这种事?”
“还不止,有的税吏故意用短尺来丈量土地,明明只有三丈,却凭空量成四丈。”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的将信将疑,有的蹙眉沉思。
府尹在京城兢兢业业二十多年来,处理过无数鸡毛蒜皮,和民间大案要案,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束手无策过。
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一环扣着一环,人群中也有在附和着敲边鼓,未免太巧合了。
从农人夫妇,到年轻寡妇,再到这个和尚,表面上是田亩纠纷,实则句句不离指责朝廷清田的政令。
偏偏周围的百姓无知无觉,反而听得入神,那僧人言语,极尽蛊惑人心之能事,甚至引得百姓频频共情,为之叫好。
但同样有亲眼见到吴家村村民上京感谢学子的人,忍不住出言反驳:
“虽然说前些年日子是不好过,可当今陛下前不久不是才打退了燕然大军吗?”
“我有亲戚就在泾河镇,听说那里真正被催缴粮税的,实际上只有那些大户,一般的农户反而降低了赋税呢。”
“我看哪,只怕是那些动辄良田千顷的大户们急了……”
“我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