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女人?听多了?就跟着念念有词,称赞着救苦救难的菩萨兵,歌颂起当年来这里推翻农奴制的解放军,还弄了?张主席像回家,贴在墙上天天磕头跪拜。
组织见女人?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也想过告诉她,她的来历。
不过对她而言,自己从哪儿?来,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对养羊没什么帮助。
组织里的人?也懒得?过问她是否恢复了?记忆,反正给了?她选择。
不听就不听嘛,她不听,他们就不讲。
就像这一次的行动,女人?选择杀掉那四名凶犯,他们也不会?强加阻止。
或许,她已经想起了?自己的来处,而留在那间碉房,带着小羊羔等待警察,便是她最终选择的归处。
组织还是这个?态度,不一定能理解,但一定会?尊重?。
而女人?并?不知?道,给她布置任务的组织,交到她手中、叮嘱她留给警察的一只u盘里,记录了?她22年走来,他们所能了?解到的一切足迹。
u盘里,还附带了?一段画质很差的视频,也不清楚他们是从哪儿?找来的。
录像中,一对神情虽然有些憔悴,但头发尚且乌黑的中年夫妇,面对镜头落下了?眼泪。
那是一段广告中夹杂的寻人?启事:
夫妇手中拿着的录取通知?书是崭新的,刚被?邮政送到家里,印着a大的校徽,还有校长的寄语。
中年夫妇说,他们俩都姓玉,“玉”在他们泰族是大姓,他们失踪的女儿?也姓玉。
兜兜转转多年,晦暗的灰烬掸落,一段尘封许久的记忆,如今又呈现在高鲁木斯警方的眼前。
这个?组织始终替女人?记得?她的名字。
玉不琢,不成器,她的父母带着无限的爱意,为女儿?取了?一个?很有寓意的名字。
——叫玉时琢。
程屹自从在两岁那年, 对?“名字”这一词语有了概念后?,就总喜欢有意无意地关注别人的名字。
在他看来,名字是自己的, 可别人却用的最多、喊的最多。
同时, 名字也是别人给取的。
它往往寄托着取名字的父母或是亲人们,对?那个孩子的美好?祝愿。
就像他之前?接触过?的一位性格骄纵的大小?姐, 许如愿——许下的心愿,因为她的降世,所以如愿以偿。
又比如花添锦, “花”字本就是一个很美的姓氏, 锦上添花, 花上添锦……给她取名字的人,也一定很爱很爱这个女儿?。
而他在警校的里,第?一次跟谈靳楚组队打?球的时候, 也曾对?这个由三个姓氏组成?的名字,感到过?些?许好?奇。
程屹在饭桌上问起后?, 谈靳楚向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谈”是他爷爷的姓, “靳”是妈妈的姓, “楚”是爸爸的姓。
“诶,那为什么?你爸爸姓楚?”
谈靳楚平静回答:“因为他随我奶奶姓。”
程屹那时才知道, 原来他的奶奶,就是高原上鼎鼎有名的楚校长。
回忆结束,他拿上纸和笔,跟着谈靳楚以及几?位b市的同事们一起上楼。
因为u盘里这份刚刚被破解出的文件, 他们又要开一个会议, 针对?有了姓名的藏服女人玉时琢,也针对?她背后?那个让人完全看不透的神秘组织。
一众刑警们集思广益, 恨不得拿着文件逐字逐句分析。
分析组织的人员构成?、资金来源、势力分布、作案动?机及情?况……
半个多小?时过?去,会议室的众人无奈地发现,事情?真如程屹说的那样,目前?能够掌握的有关?这个组织的线索,仅仅只有他们愿意主动?暴露出的那么?多。
高鲁木斯的一位同事提议,与其根据这份文件展开调查,倒不如继续审讯藏服女人来的高效。
“她不愿意开口坦白也不要紧,咱们现在手?里有他父母的寻人启事录像,或许可以尝试一下,用来唤醒她的记忆和未泯的良知。”
“而且,从文件里提供的鉴定报告来看,这个女人应该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咱们也先甭追究、她是否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杀的人,反正在审讯室里可以往这方面引导她,暗示她能减刑,甚至不用负刑事责任,劝她供出组织里其他成?员的情?况和下落……”
谈靳楚和程屹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听着其他同事激烈讨论?、出谋划策,俩人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被点名问起时,程屹才轻笑着回了一句:
“审讯的活儿?我不在行,要不让我去负责调查工作吧。”
谈靳楚则面无表情?地说,他的藏语只会最简单的那几?句,审讯玉时琢的任务,还是交给高鲁木斯的同事们看着办稳妥。
最先走出会议室的,也是他们俩a市的刑警。
程屹深深吸了一口高原上稀薄的空气,望向自家?同事:
“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程屹问。
谈靳楚垂着眼睫,看着脚下的楼梯道:“我打?算去育良山一趟。”
“育良山?就那个玉时琢当初被拐卖去的地方?”
“嗯。”
他眼神清明,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
“这个组织对?玉时琢在深山里所有遭遇的了解程度,并不像是仅仅通过?什么?技术手?段就能够做到的,他们的人,应该在那座山里待过?、调查过?,或者说……”
谈靳楚停下脚步,抬起头望向低垂的天际。
“他们,很有可能对?整座山里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但程屹在看到那份文件的时候,就已经用手?机查了一下育良山的百度百科。
这个原本贫穷落后?的深山老林,在最近的十年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搜索词条后?,映入眼帘的,全是各种各样的扶贫政策和助农项目。
连“育良山”这个名儿?都是在7年前?才改的——有位叫王玉良的扶贫干部操劳过?度,牺牲后?长眠于此处。
程屹看着手?机上经过?改建、焕然一新的新农村图片,不免有些?忧虑:
“距离她当初被拐卖的时候都过?去十几?年了,现在去育良山,还能找得到线索吗?”
谈靳楚道:“不确定,但总得先试试吧?”
程屹没有什么?异议,只是问: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a市呢?”
再过?两天,就是一个对?谈靳楚来说非常重要的日子了。
6月23日,谈老前?辈的生辰。
老爷子吞安眠药前?,特地在留下的几?句遗言里叮嘱,他不想后?人给他过?忌日,一帮孩子对?着他的遗像哭哭啼啼掉眼泪的,太伤感了。
还是生日好?,拍着手?、唱着歌,能吃蛋糕,吹蜡烛,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老爷子在最后?的几?年身体不太好?,要严格控糖,不能吃他最爱的甜食。
所以,谈靳楚和沈芝兰在6月23日这一天,总会订个小?蛋糕,拎到爷爷的墓前?。
程屹提醒他,“你要是决定去育良山的话,到那一天恐怕就赶不回a市了。
“没关?系。”
谈靳楚说,“还有我姐在呢。”
听自家?同事这么?回答,程屹就没再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