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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李嬷嬷自从被郑衣息下令打了一场板子后, 行事比之从前要谨小慎微的多。

如今也?是得了郑衣息的吩咐后,才敢将这避子汤端来正屋。

烟儿嘴角的笑意戛然而止,她凝眸望着李嬷嬷,见她坦坦荡荡地?没有半分惧色, 心反复陷在了泥泞之中。

明明昨夜郑衣息还那么温柔地?告诉她, 他想和她有个孩子。

烟儿也?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她与郑衣息共同孕育的子嗣, 可这样的念头只是想起了一霎,便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她是天残之人,生下来的子嗣也?许也?会带上?残症。

若她心悦的人是个平头百姓也?就罢了,也?偏偏郑衣息是身份尊贵的世?子爷, 他的血脉再不能被她的残病所连累。

所以烟儿也?只是偶尔想一想罢了,她不敢奢望与郑衣息有子嗣。

而郑衣息昨夜的那句话,就仿佛让她这颗漂泊不定的心有了归途,那些妄自菲薄, 那些如履薄冰的惧意, 统统消弭了个干净。

也?正是郑衣息的这句允诺, 让浮在云端的烟儿头一次真切地?落了地?,也?真切地?相信郑衣息的心里有她。

“姑娘,快些喝药吧, 省的一会儿避子汤没用?了。”李嬷嬷皮笑肉不笑地?添了一句。

烟儿被这一声打断了思绪,她不想在李嬷嬷面前露出怯意来, 想扯一扯嘴角扬出一抹笑意, 却发现自己?胆寒的厉害, 怎么也?笑不动。

她任命般地?端起了药碗,闻着那泛着苦味的呛鼻味道, 心里更是苦涩的可怕。

郑衣息明明允诺了自己?,为何又要临时变卦?是他冷静了之后后悔了吗?生怕会生出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天残子嗣来?

既如此, 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答应她。

圆儿瞥了一眼欲拿起药碗的烟儿,见她面容颓丧不已,有满心满腹的话想说,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世?子爷下的吩咐谁能违抗?

她只是个人微言轻的丫鬟罢了,难道还敢摔了眼前的避子汤,违抗了世?子爷的吩咐不成?

这样的念头只是想起了一瞬,便让圆儿面色一凛,眼瞧着那药碗已贴近了烟儿的唇边,圆儿便故意崴了脚,人直直地?朝着烟儿的方向撞去。

烟儿被这等?突如其来的力气一撞,身子便朝着一侧倾斜过?去,手里捧着的药碗也?顺势砸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搞的?”李嬷嬷惊呼出声,先是心疼撒在地?上?的这一碗避子汤,又是恼怒于圆儿的失态举措。

“哪里来的小蹄子?进?府时学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不成?”李嬷嬷横眉竖目地?骂起了圆儿,由此还不解气,还想动手打圆儿一巴掌。

谁知一直温温吞吞不说话的烟儿却从团凳上?起了身,一把攥住了李嬷嬷即将要扇到圆儿脸上?的手。

她虽说不出半个字来,可全身上?下却笼着一股护犊子的气势。

李嬷嬷霎时气短,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便骂骂咧咧的收拾起了那避子汤药,又快步走去小厨房再煮一碗。

圆儿便趁着李嬷嬷离开的空档,对烟儿说:“姑娘快去书房寻爷吧,别?是这个老奴拿鸡毛当令箭,有什么话没有听实,闹出了什么误会来。”

烟儿此时已是伤心至极,听了圆儿的话后,难免生出几?分冀望来。

她思索了一番,便起身往外书房走去。

只是此刻的郑衣息已离开了澄苑,去了郑老太太所在的荣禧堂。

除了郑老太太高坐在上?首的贵妃榻上?,刘氏和苏氏也?分别?坐在手首的紫檀木扶手椅里,姿容肃穆,神色严峻。

郑衣息走进?荣禧堂后,便觉出了一阵不对劲的氛围。

他先朝着郑老太太见了礼,而后再与刘氏、苏氏问安。

才一落座,便听苏氏阴阳怪气的开口道:“息哥儿,二叔母有件要紧的事要与你说呢。”

上?首的郑老太太不动如山,已是默许可苏氏将那一件事告诉郑衣息。

郑衣息也?望向了苏氏,脑子里染现几?分疑惑,“二叔母有事直接说就是了。”

他心里门清,苏氏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此番如此兴致勃勃地?与他说话,必是他们大房之中出了大事。

苏氏先扫了一眼身侧坐着的刘氏,见她岿然不动,脸上?的笑笑容愈发得意,“还不就是你与苏烟柔的定亲宴。安国寺的大师又为你们重新合了一次八字,上?一次还是龙凤呈祥的顺签,可这一次却为息哥儿你批了一道极为奇怪的命符。”

话一出口,郑衣息就忍不住蹙起了剑眉,他并不信神鬼之说,也?不信一个人的命会由大师们的几?句话就草草决定了下来。

可若是有人要拿他与苏烟柔的八字做文章,那便颇有些头疼了。

“哦?”郑衣息勉力笑了一下,泠泠如月的目光落在苏氏得意的面容上?,“是什么命符?”

苏氏捂了嘴,竭力要做出一副惧怕不已的模样,却是怎么也?掩不住嘴角冒出来的笑意,当即便沦为了一副不伦不类的模样。

“方城大师说,息哥儿你的背上?趴着一个死?不瞑目的女鬼,她姓夏,是金命……”

苏氏还没来得及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对坐的郑衣息已用?衣摆将身侧桌案上?的茶盏挥在了地?上?。

茶盏应声而落,发出的清脆响声回荡在整个荣禧堂内。

郑衣息脸上?再无半分笑意,眉宇间?凝着更古不化的阴寒,灿若曜石的眸子里仿佛能射出刺人的刀剑一般。

他已是怒极,险些便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上?手的郑老太太到底怜惜他几?分,便出言打圆场道:“那人既生养了息哥儿一场,却什么福都没有享到,有些冤屈没有散去也?是应该的,便让大师给她做一场法事吧。”

郑老太太的话语把临在悬崖边的郑衣息给拉回了人世?间?。

他竭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不让自己?落到失控的境况之中。

多少年了,再听人提起他的娘亲夏氏,郑衣息仍是不能维持面上?的平静。

于嬷嬷曾告诉过?郑衣息,夏氏虽落的一个去母留子的下场,可她一点也?不后悔生下郑衣息。

她还有一句话让于嬷嬷带给郑衣息——不要恨,也?不要为她报仇,好好活着,过?好自己?的锦绣人生。

瞧瞧,夏氏这个女人多蠢,赔上?自己?的命不说,甚至临死?前还在为自己?的儿子谋划。

郑衣息鼻头一酸,他敛下眸子里的哀伤,忽而扬眸望向了对座的刘氏。

刘氏还是那一副安定沉静的模样,手里只捻着那一串佛珠,垂首盯着自己?的足尖,仿佛并不将荣禧堂内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郑衣息知道,此刻的刘氏必是得意极了。

眼瞧着他这个卑贱的庶子为了早已死?去的生母失控失态,挣扎着龇牙咧嘴的露出怒意来,让他庶出的血脉如此直白的暴露在人前。

刘氏心里必是快意极了。

这样的招数不是第一回 了,刘氏乐此不疲,隔一段时间?便要用?这样恶心的招数来羞辱郑衣息。

如今眼瞧着他即将与苏烟柔定亲,刘氏的招数只怕会更加层出不穷。

郑衣息就这样定定的注视着刘氏,眸间?除了森然的恨意,还有一抹嗜然的兴味。

而刘氏也?终于注意到了打量她的这一道灼热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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