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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晟涵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辜,实打实是这少女莫名骑车向她衝来,还溅了她一身水。
祝遥:“妈,是我自己骑车不小心……”
“就数你笨!脑子不清楚手脚也笨!跟那祁胜军一模一样!”女人一边骂一边又赶紧蹲下:“能站起来吗?我车就在外面。”
祝遥又缓了一下,在祝映岚的搀扶下挣扎着爬起来,杨晟涵也想来扶,被祝映岚一把狠狠打开。
杨晟涵抱起双臂站在一旁笑了一下。
她见过祝映岚这种女人,被生活逼成一隻尖锐的刺猬,面对任何外界的刺激先用刺怼上去,柔软的腹部早已连她自己都忘了如何安置。
祝遥忽然说:“一起去吧。”
杨晟涵:“嗯?”
“怎么说我也是为了躲你才受伤的……一起去吧。”
杨晟涵爽朗一笑:“行啊,该赔钱我赔钱呗。”
祝映岚瞪她一眼:“这是赔钱的事么?”扶着祝遥走了。
杨晟涵回头望了教学楼一眼,对着母女俩的背影,跟了上去。
坐在祝映岚车里的祝遥,心里是很感谢这次受伤的。
她的本意是溅杨晟涵一身脏水,如果杨晟涵很在意自己在曲清澄面前的形象,肯定不会就那样出现在曲清澄面前。
可如果杨晟涵像上次在r西餐厅一样、是气势汹汹来找曲清澄吵架的呢?如果杨晟涵根本不在意衣服脏了这种小事呢?
祝遥也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她满心里想着学校前天发生的一件事,自行车就撞在了可乐罐子上——
“听说了么?高三有个老师被开除了。”
“啊为什么?临阵换帅不是兵家大忌么,怎么高三的老师还临时被开除?”
“说是评职称的论文有抄袭嫌疑什么的,其实啊……”
“什么什么?”
当被压得无限低的“同xg恋”三个字,在一阵故作惊讶和倒吸凉气的“真的假的”声中传入祝遥的耳朵。
祝遥低着头捏着手机,耳边响起的是曲清澄在r西餐厅对郑先生说的三个字:“对不起。”
祝遥在想曲清澄到底明不明白她面临的是什么?
在这个同xg关系已见怪不怪的时代,大街上卿卿我我的勾手甚至失去了惹人瞩目的吸引力,可一旦这样的关系发生在体/製内,又或者被老一辈人发现跟自己的儿女切身相关,那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局面了。
曲清澄是知道的吧。
毕竟她从没在学校里有过任何表示。
祝遥的脑细胞在一阵惊讶刺激中显得过分活跃——
祝映岚说:“就算违规被查,是曲老师被罚又不是你被罚。”违规,违的是什么规,曲清澄进了体/製内,处处都是不能逾越的红线。
除了私下收礼,更严重违规的下场,祝遥已经看到了。
她又想起曲清澄晚自习时回避电影屏幕的那一眼。
那时商晓冉笑笑的走到祝遥的桌前来:“发什么呆呢?”
祝遥抬头看一眼,那条紫色的皮筋在商晓冉微卷的马尾商闪闪发亮——
“祝遥你是真的不在意任何人么?”
“那曲老师呢?你也一点不在意曲老师么?”
这时司机不知轧上一个什么东西,车身猛烈颠了一下,被祝映岚大骂:“一个两个的都不长眼啊!怎么都乱轧路上的东西?”
指桑骂槐以后回头瞪了祝遥一眼。
当看到祝遥一脸傻笑以后,骂咧咧问:“你是不是流血流傻了?”
祝遥在心里想:意外撞到可乐罐子受伤这件事真是太好了啊。
她在曲清澄未能发觉的月之阴面,不露声色的,带走了可能炸伤曲清澄的地雷。
外科医生看到祝遥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年轻轻的小丫头怎么摔成这样?不怕破相啊!”
祝映岚在一旁说:“她没脑子呗!”
手还扶着祝遥的肩,怕她坐不稳似的。
祝遥往后面靠了靠,一点点身体的重量,倚在祝映岚身上。
这是她感谢这次受伤的第二个原因。
当责骂和沉默变成她和祝映岚之间的交流方式。
当祝映岚打她的那一巴掌变成母女之间唯一的身体接触。
十七岁的骄傲的别扭的不知如何表达的自己,该如何若无其事走上去挽住祝映岚的手臂。
撒娇哭闹说“不要走陪陪我”是五岁孩子才有的特权,祝遥的这项技能早已在黑漆漆、空荡荡的房子里蒙了灰。
遗失在十年疏远的岁月中,再无施展的可能。
直到今天祝映岚在“受伤”这个借口的掩护下扶了她一路,她才发现——
在那层层迭迭恼人的香水味后,祝映岚身上那种类似于桂花甜甜的气味,这么多年都没变。
那种她小时候在外婆家就开始闻的气味。
医生在给祝遥包扎时“恐吓”她:“下次骑车千万小心啊!你看你这次包扎,要剃掉眉毛的!”
祝映岚开始真的担心起祝遥留疤的问题来,问医生:“怎么办啊?”
“我吓小丫头的啦。”医生说:“最多眉毛里留一个小点,不会很明显的。”
医生的专业判断是对的,当祝遥这次受伤痊愈以后,眉毛也逐渐长了回来,祝遥对着镜子,发现只在眉尾的位置,留了个白澄澄的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