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页
不能告诉你,我现在心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快感。
不能告诉你,我有多么庆幸刚才从商晓冉身边匆匆逃开。
不能告诉你,我有多庆幸自己还是一个不明白“喜欢”这件事的人。
只要我假装自己还不明白“喜欢”这件事,你就只是寄托了我青春期全部向往的那个人,我渴望成为的那个人,我期待有一天能够成长成熟到与你并肩的那个人。
我还可以在你面前当一个单纯的小孩子,不用因为害怕“喜欢”上你,而远远躲开你。
曲老师,真是,万幸啊。
两人快要吃完的时候,曲清澄端端正正摆在餐盘边的手机响了。
祝遥瞟到手机屏幕上显出“郑先生”三个字。
心里砰砰跳了两下。
曲清澄看了祝遥一眼,接起来:“喂,你好。”
没有很高兴,也没有很不高兴的样子。
一贯的温声细语,让祝遥并不能窥得她真实的情绪。
“嗯。”
“嗯。”
“好的。”
曲清澄隻这样应了几声,就说:“那,再见。”挂断了电话。
祝遥低头扒着饭粒,发现自己食不知味,一句“是男朋友吗”又被饭粒堵在嗓子眼,无论如何无法轻描淡写的问出口。
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八卦。
曲清澄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餐盘旁边,又像不想看到似的,放进风衣外套兜里。
抿抿嘴,就把话题带到作文上去了:“说起来祝遥你的作文呀……”
“怎么了?”
“天马行空,也就是说嘛……没什么逻辑。”
后来不知怎么又讨论起“当仁不让”和“义不容辞”之间的区别。
一顿饭就吃完了。
祝遥晚上在书房做作业时,想起今晚跟曲清澄一起吃的那顿饭,才发现曲清澄很奇怪。
在曲清澄了解祝遥的沉默以后,大多数时候,是放任祝遥舒服得沉默的。
并不会像今晚那样迫切的找话题。
祝遥咬着笔帽盯着眼前的阅读理解题,发现自己有点不知如何面对“郑先生”是谁这件事。
那时她还不知道,曲清澄也不知如何面对“郑先生”是谁这件事。
祝遥觉得,“郑先生”的存在,让她远离了商晓冉可能带来的那种危险。
但与此同时,“郑先生”的存在,又让祝遥努力争取的“曲清澄最喜欢的学生”这个称呼,微妙的变得渺小起来。
曲清澄是她奔向时填满她瞳孔的全部背影。
而祝遥是曲清澄完美世界里拚图的小小一角。
其中的巨大差距,该怎么製衡。
周二早自习,祝遥拎着煎饼果子走到自己座位,看到桌上放着一杯豆浆。
祝遥迷茫的看了一圈,发现四周的人都在背课文或小声聊天,没人注意到她探询的眼神。
祝遥把豆浆放到一边,竖起英文课本,开始偷偷吃煎饼果子。
早自习下课以后,商晓冉走到她桌边:“怎么不喝?”
“是你啊。”
“不然还能是谁?”
“我自己买了。”
“那你从明天开始别买了。”
“不要。”
“我想给你买,行不行?”
“意思就是——不行啊。”
“祝遥,你事情真的要做这么绝吗?”
“模模糊糊的反而不好吧。”
商晓冉左右看了一眼,在闹哄哄聊天声的掩护中凑近祝遥耳边:“你不让我喜欢你的话……”
“不怕我做出什么更厉害的事么?”
祝遥刚要问“那是什么”的时候,商晓冉已经走开了。
唐诺在问她:“你找祝遥干嘛?”
商晓冉笑着说:“没什么,我以为祝遥喜欢听歌,想问她借一张cd来着,结果她没有。”
“什么cd?你找我借啊。”
“一个很小众的乐队,你肯定没有……”
祝遥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听着商晓冉娇俏又开朗的声音想——
“更厉害的事”,到底是什么呢?
祝遥没想到晚自习下课以后家里会有人。
餐厅亮起的一盏灯,光线微弱,照不透过大空间里无边的黑暗,反而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
祝遥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妈。”
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祝映岚了。
祝映岚染了头髮,也许打了热玛吉或埋了蛋白线,两边脸颊的肉吊着,让祝遥生出一种在看人偶的陌生感。
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是她妈妈。
妈妈怎么会陌生又熟悉。
祝遥小腿上之前受伤的地方忽然隐隐作痛,可伤好已经快一个月了,从外表看连伤痕都不再看得出,早已失去了跟妈妈倾诉的意义和资格。
祝映岚并没有问祝遥“过得好吗”,而是端着一杯红酒摇摇晃晃,鼻子里发出不屑的轻哼:“有钱人装b的玩意儿!”
也许又是签合同受了挫。
祝映岚用语的粗鄙庸俗,一下子让祝遥联想起她死命塞给曲清澄的那个红包,急不可耐的要转身离去。
“你站住。”
祝映岚叫住她:“你知不知道,这个周六是你们曲老师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