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楸楸照做,袖子过了手。
她回答:“你不懂,就是高兴。”
裵文野:“行吧。”
视野忽黑,忽白。领子过了头,架在肩膀上,剩下右手,如履如临穿过。
楸楸也不是没有困惑,“可是这个做工看上去很好,又是羊毛,又是羊皮,还没有怪味道,这么短的时间,是怎么做到的?”
“你想想攻略是什么时候发给我的?”裵文野扽直她的下摆,又去脱裤子。
裤子好脱多了,松紧带蝴蝶结一拉,拽下来便是。
“两个月前!”楸楸惊呼。
为保持平衡,她左手搭着裵文野肩膀,两脚丫先后抬起,挣脱裤管。
半年前,慕玉窠再度燃起318川藏线之魂,作为好朋友,她第一个逃不掉,只好舍命陪君子。
两个多月前,她的年假批下来二十天,随后她把制定好的攻略给裵文野发了一份。
她和慕玉窠定下来八月二十五在成都见面,第二天正式出发。因着行程紧张,她在年假前一天晚上收工后,立刻拿上行李飞到成都,连丁裕和都没见一面。
两个多月,够做一套藏服了。
不规则的心跳让她刚归于平静的身体渐渐升温。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喜欢?”她轻声说着,扶着一旁的柜子保持平衡,左脚先穿进裤管里,然后是右脚,“我是说,你给我什么,我都会无条件喜欢的。可是前提是打着你的名号。”很轻的声音,几乎能随着风飘散。
这套藏服假借他人之手送她,没有裵文野这层滤镜加持,她对事物的喜爱度就回到了原本该有的样子。
“我倒是想知道,你过去到底都是真喜欢,还是假中意。”他黑色碎发散乱地挡在眼前,周身被松劲儿缠绕。
“是真喜欢。”楸楸真诚地说,眼神近乎于痴迷,她简直爱死了裵文野这副潇洒的样子。
“是吗。”他笑笑,去开门,叫人进来。
接下来德柔一边上手,一边口述,教她怎么穿外袍。
德柔普通话不算太好,语速慢时还能听清,快了便咬字不清。
偏偏德柔专注做事时语速会不自觉加快,楸楸需要仔细去听,否则稍不留神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过大致还是听清了。
藏袍穿法比较讲究,需要将袍底提至习惯高度。
一般是男至膝,女至脚面。
藏袍很重,楸楸拜托她提高一点。
德柔照做,提到脚踝的位置,再用腰带扎紧。
德柔说:“前面要平整,后面折皱要有序。平时热了就把右胳膊的袖子卸下来,也可以两个袖子脱下,系在腰间。”
楸楸一边听,一边专心记着。
德柔看她浑身上下没有装饰物,便送了她一个奶钩子,佩戴在腰间。
金色的奶钩子与她近乎于冷色调的藏袍很搭,楸楸欣喜地跟她道谢,又说没什么可送她的,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两个夹子,名牌货,虽是没心意了点儿,但价格贵了好几倍,也算是弥补那点儿心意。
“好看吗?”她在裵文野面前转了个圈儿展示。
“奶钩似乎有别的含义?”裵文野却有点若有所思,“比如,象征着已婚妇女?”
“是的。”德柔一愣,啊的一声,困惑道,“你们不是……?”
“随口一问,”裵文野笑笑,“倘若象征未婚,恐怕得让我太太摘了。”
“哦,原来如此。”德柔松一口气,也笑了。
离开酒店后,他们前往大昭寺附近一家酸奶店出发。
慕玉窠几人正在那儿吃早餐。
这家店不算很好找,在八廓街街内一条岔道边上。
根据慕玉窠发来的照片,招牌倒是很显眼。
只是导航距离他们的酒店有一段距离,需要走一段路。
俩人走走停停,裵文野手里拿着相机,不时给她拍照。
这台微距单反是从翟格那里借来的,据说更适合拍照,焦距镜头好,快速自动对焦。
一路上能看到好些藏民手持转经筒在转经,在沿着八廓街顺时针的方向走。
在藏语中,八廓是中转经道的意思。
这条街原本只是单一围绕大昭寺的转经道,较完整地保存了古城的传统面貌和居住方式。现在成了一条商业街,围绕大昭寺周围的大片旧式老街区扩展出东西南北街,周长约一千多米。
街上有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在拍照,穿着各种各样藏服的女生和男生,后面往往跟着不同的摄影师。
也不知是因为裵文野这张脸孔足够晃眼,还是她身上的藏服太过招摇,过路不时有人在看他们。
楸楸或多或少捕捉到这些人脸上的蠢蠢欲动,心下了然,她们绝对是误会了她,以为裵文野是她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一个绝色的摄影师。
裵文野只好把墨镜戴上,一副我有老婆的样子。
西藏年温差小,昼夜温差大,将近中午,紫外线猛,太阳光强烈,像是在火里干烤,风里都裹着热浪。
她不得不把两只袖子摘下来,拜托裵文野帮她将袖子系好。
她左手手臂横抵着灯杆,手里还拿着氧气瓶,背对着他。
这个姿势莫名有点涩,裵文野杵在她身后,心不在焉帮她将袖子简单束缚。
长时间禁欲使得他精神有些紧绷,这种感觉和以往楸楸不在身边时的无欲,完全不一样。
无欲是无念无想无求,无求则无苦。禁欲是剥夺某些基本需求,想而不能做,心里只剩苦涩。
“袖子放下来后,肩膀都轻了。”她一边吸氧,一边柔声道。
“换一件轻的?”裵文野刚才掂量过,外面这件藏袍有几斤重,毕竟是山羊皮和毛。
他有点后悔让人做这么一套藏袍。
可太过轻薄,又不衬楸楸。她适合要么不穿,要么穿戴量感大的,譬如大宝石,大衣。
小的?那真是不够看。
“不要,我喜欢这件。”楸楸摇摇头。
“值得你一边穿它,一边吸氧?”裵文野感到好笑,又无语。
几斤重的长袍挂身上,快把高反挂严重了。
“现在轻了。”楸楸坚持道。
她越看这身藏袍,越是喜欢。
厚重藏袍挂在她腰腹的位置,沉沉下摆的垂重感,显得她上半身身子骨单薄,可她未作修饰的长发及腰,时而擦过流连厚重的藏袍,又如此灵动轻盈。
不真实的感觉。
他心念一动。
“别动。”他说。
不明所以。但楸楸仍听他的,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只感觉到他离开自己的背后,人体的热意退散,阴影离去,取而代之的是头顶太阳的直射,滚烫的紫外线辐射。
快门的声音,咔嚓一声。
她略略回过头,只见他站在两三米开外,黑压压的摄像头对准自己。
再度,咔嚓一声。
他放下相机,查看自己的成果。
楸楸换了个站姿,背脊抵在灯杆下,轻轻吸着氧气。
高原的日光,在她身上包裹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右臂明艳的橘色石膏在太阳底下,更是显得熠熠生辉,强烈的色彩在她的身上堆积碰撞,却从始至终都没惊扰她心中的宁静,彷佛世间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酸奶
◎「犹如死了的啄木鸟,好硬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