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两个孩子都吵着要买。
母亲是位扎着低丸子头的女士,走过来朝顾云合温和地笑了笑,问她后厨还有没有多余的司康卖。
话语间她回头指了指自己还处在吵闹中的儿女,神色略带无奈。
顾云合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今天我们店内的司康只有那一份了。”
母亲点头,继而转身回去。
顾云合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她。
父亲拿着托盘把那块司康夹了出来。
母亲蹲下身摸了摸小儿子圆溜溜的后脑勺:“司康只有一块了,让给姐姐可以吗?”
顾云合抿了抿唇,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听见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可我就要吃嘛!”
一家四口慢慢走至收银台前。
母亲还在温声细语地对着男孩说话:“上次的小泡芙姐姐比你少吃了一个,所以这次是不是该让姐姐吃了?”
父亲沉着脸:“男子汉大丈夫,以后长大可是要保护姐姐的。”
小男孩终于低着头“哦”了一声。
结完账,一家人又慢慢走了出去。
顾云合瞧见拿着司康的姐姐撇了一半给弟弟。
弟弟别别扭扭地接了过去。
一家四口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转角处。
顾云合抬手揉了揉有点酸的眼睛。
她转头看了眼时间,脱下工作服准备下班了。
今天是该打生活费的日子,她和顾母的聊天消息还截至在她打钱过去让顾母去医院看腿的界面上。
最后是顾母发的医院的门诊单。
脚踝有轻微扭伤,医生给开了点药。
回学校宿舍的路上挺热闹,正好赶上晚课下课的时间点,前前后后的人都挺多。
顾云合孑然一人隐没在热闹的人群里。
她顺着微信点进去翻了翻朋友圈。
顾云合好友算不上多,朋友圈也就寥寥无几,几下就翻完了。
平时最多的就是陈安发的和男朋友的合照或者出去玩的记录,每次方一可和季思雨刷到都会在寝室里吐槽脏了单身狗的眼睛。
不过最近陈安倒是发的挺少了。
只有方一可十几天前发的组织部聚餐合照,还有几个中学同学发的自拍。
顾云合点了个赞,然后往上翻,刚想退出朋友圈界面,朋友圈状态就自动刷新,又弹出来一条新的朋友圈。
左上角是顾云昌的头像和名字。
顾云合一顿。
受顾母的影响,姐弟两人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顾云昌的朋友圈更是常年都把她屏蔽的状态。
她也从来没在意过,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弟弟。
没想到今天突然刷到了。
顾云昌发了两张照片。
照片第一张是个成绩单,成绩不错进步很大;第二张像是个switch手柄,挺新的,顾云昌还配了个带着墨镜的得意eoji。
不过还没等她细看,这条朋友圈又一下子不见了。
她心里疑惑了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寝室门前。
顾云合刷了脸进去,也就没有再管了。
寝室里三个人都在,平时不到门禁最后几秒钟绝不回来的陈安居然也在,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刷短视频。
见顾云合回来了,她扭过头打了声招呼。
顾云合随口问她怎么没和赵靖出去。
方一可正巧上完厕所出来:“你别问她了,刚刚这人还在寝室鬼哭狼嚎了一会儿,说赵靖都不和她黏糊了。”她扯纸擦了擦手,“你当谁都和周惮一样热恋期不断啊?”
眼看着话题又要扯到某个人身上,顾云合转过身放下包包,决定去洗漱了。
方一可还在那边吵吵:“不过说起来,好像是挺久都没听说周惮谈恋爱的八卦了。”
陈安声音闷闷的:“万一人家谈了,只是不想拿出来显摆呢?”
方一可白她一眼:“放屁,就周惮那种人,谈个恋爱这不得全天下皆知啊,怎么可能还把女朋友藏着掖着。”她话音一转,“——除非是真爱,爱到根本舍不得把人拿出来给大家展示的那种。”
季思雨参与进讨论,她打趣:“寝室里就你天天喜欢谈周惮,该不会喜欢他吧?”
方一可瞪大眼,气得去挠季思雨的痒痒肉:“滚蛋,我这纯属八卦好吧!”
顾云合还在阳台上簌簌刷着牙。
上次在体育馆里她其实不是没有听见男人对她说的那句话,说不要再在学校里碰见她了。
这句话既像是警告又像是预示,自从上次体育馆之后,她当真就再也没有遇见过周惮。
她收回心思,洗完脸进了房间里。
操场
◎第一次干这种事,顾云合心几乎快跳到了嗓子眼◎
第二天下午的课是传统油画技法。
给顾云合她们上课的是辜闵之,在历年胡润中国艺术榜中的总成交额一直居高不下。
辜闵之老先生年近耄耋,因为坚持每日锻炼的缘故,身子骨一直保持着硬朗,自三十岁从意大利进修归来以后,便一直坚守在国内美术教育的岗位上。
此次课程正说到中国古代建筑的油画表现手段上。
辜闵之背着手徐徐走在阶梯教室的过道中间:“我国的建筑彩绘发展到清代,在继承明饰彩绘的基础上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根据《清式工程做法规则》一书中记载,总共有70余种,其中有两种新发展的做法,有同学知道是哪两种吗?”
四下的学生们面面相觑,古代建筑彩绘由来已久,自殷商到现代,做法五花八门,这般细节他们确实是不清楚。
顾云合举了手。
“哦?”辜闵之意外地摸了摸自己的长胡须,点顾云合起来,“这位同学来说说看。”
“苏式彩绘与和玺合细五墨彩绘。”顾云合回答。
“靠,这我听都没听说过……”坐一旁的方一可小小声吐槽。
辜闵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原本以为没有同学能够回答得出来的。
宁圳大学美术学院的学生都知道,辜闵之是出了名的爱问问题,一旦被抽中起来回答,就要做好回答有关这个问题的其它任何一切延伸性问题。
不过每一次回答完问题后他们都受益匪浅。
辜闵之继续往深了问:“这两种画法有什么区别?”
顾云合仔细回忆自己阅览过的书籍:“和玺彩绘只能用于宫殿、坛庙等高级官式建筑,苏式彩绘则多用于皇家范围和官吏的住宅上。”
“所有百姓住宅也就只能施以普通彩绘了。”辜闵之接着她的话。
顾云合一顿,反应过来这是老师挖的坑,她反驳:“百姓住宅只准许油漆门窗,是不能施以彩绘的。”
“牛啊……”
“我靠我连她说的什么都听不懂……”
“上次辜老师提的问是不是也是她回答的?”
四下议论声渐起。
辜闵之看着顾云合,眼底带着欣赏:“顾云合同学是吗?”
顾云合略讶然。
这门课开课至今也就一个多月时间,而辜闵之一天之内能给上千人授课,能记住她的名字实在是令人惊讶。
“我一向欣赏认真上进的同学,你很不错。”辜闵之笑眯眯的,和蔼道,“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