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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

 

拧巴了一阵子,他在那人擦拭他的左手的时候,偷偷摸摸把左眼打开一道缝——

视野短暂的模糊后,锁定、聚焦、清晰,那张深深烙印在他心里的小圆脸,填满了他的视线,从记忆里、从梦境里,来到了他的身边。

她正拿着冰毛巾细致地擦他的身体,以利于尽快降温。

很快,毛巾变得温热了,她轻柔地将他的左臂放在他身侧,下一步,应该就是再用冷水润湿毛巾……

他非常及时地闭上了眼。

……装昏迷。

他凭听觉判断,听动静,她端着水盆出去了,片刻,又打一盆新的冷水端过来……

而后,她又给他轻擦了两遍。

完成了物理降温,他又听见“哔”的一声,猜测是她用自动体温计给他量体温,然后,几下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后,周遭陷入了一片寂静与无知无觉。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忍了十分钟再也忍不住了,他徐徐睁眼,想看看她还在不在,在的话又在干嘛……

刚睁开,他便与她目光相撞——

就在他的脸旁边,她在地板上放了个坐垫,坐在垫子上,双臂环成圈搁在床上,甜美软糯的脸枕上手臂,正歪着小脑袋、闪着大眼睛专心地盯着他看!

“……”

“……”

两人双双一愣。

气氛一时尴尬。

袁晴遥直起身子,板下脸来,不带温度地先开口道:“我给你请假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发烧了还开车、还上班,你可真敬业啊……”

“发烧而已……”回过神来,林柏楠忆起自己为什么要开车撞坞南飞,火气蹭地着了起来,撇开脸,没好气地怼,“小题大做,大惊小怪。”

“394c!会狗带的!”

“394c就狗带,我早狗带几百次了。”

“……那你自生自灭吧!”

话虽这么说,她屁股坐得很沉,没半点离开的意思,气咻咻地背过身子不理他。

默了默,他明显柔和下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死了吗?”

“谁?”

“你那个男朋友。”

“当然没有!他死了你还能在这儿?”

“可惜。”

“……”

“他死了我会去坐牢。他没死,下次一定撞死他,让你死心,去找一个有点人样的男朋友。”

“……”

她转头诧异地注视他——

只见,他有气无力地望天花板,双眼半合,声音染着生病未愈的疲倦与微哑,却异乎寻常的坚定。

他仍在气头上,但是,那句话并非他烧糊涂了才说的,他真的这样打算的。

芜杂的情绪塞满了她的胸口,彷如不停往里灌气的气球,越来越膨胀,她被撑得生疼。

捂住心口,她再次转身不看他,半晌,闷闷地说:“一群疯子……”

他看着她的后脑勺,哑着嗓子问:“他人呢?”

她嘴角往下挂,回答:“没什么大碍,在家。”

他淡淡地“哦”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印有三道抓痕的脖子上,早上一开门就映入眼帘的那个装着她染血衬衣的塑料袋,也赫然于他的脑中浮现。

据近期粗略的调查——

坞南飞,28岁,b市人,父亲在国内经商,母亲定居英国,父母早年离异。他成绩奇差,性格乖张,人品打个大大的问号。高中没毕业就被父亲送去美国读了个野鸡大学,回国后混迹于各种纸醉金迷的场所,是私生活混乱的夜店“小王子”,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后来,父亲的公司面临破产,他去英国投奔母亲,再后来的事就无从得知了。

林柏楠做梦也想不到,品学兼优、家教良好、规矩本分的袁晴遥会跟这样的人混迹在一起。

他提醒自己不要插手,但最近,一件接一件挑战他底线的事,让他实在无法隔岸观火了。

当初,他送他爱的女孩去英国是想护她周全;想让她在更高的平台去接触世界各地优秀的人,即使找对象也能找个经济条件、家庭背景、学历学识与她门当户对的优质男生,而绝不是让她沉沦于坞南飞这种货色的!

林柏楠生出了后悔与动摇。

抿了抿唇,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像在关怀:“袁晴遥,你可真行!又是给他当沙袋,又是让他在你身上练刀工,你嫌你日子过得太太平了是吗?”

讽刺一番,他才切入正题:“伤哪了?”

她置气不理他:“……”

“去医院了吗?”

“……”

“严不严重?”

“……”

“看你流血了,头晕吗?”

“……”

“相机为什么还我?”

“……”

“袁晴遥,我问你话呢!”

“……”

“回答我!”他吼得很大声。

“还能凶我,我看你精神挺好的嘛!”她站起身,没好脸色的对着他嚷嚷,“才不要你管我!你现在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知道我们彼此不待见,但鉴于我们曾经的交情,我不会见死不救。在你退烧之前,或者在你女朋友回来之前,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走。”

说罢,她吃痛似的捂了一下腹部,小心翼翼地直起腰,五官皱巴巴的:“正好你醒来了,我去给你拿退烧药吃,你早点好起来我才能早点离开,哼。”

“这么急着回去羊入虎口?”

“谁是羊?谁是虎?”

“你说呢?”

“虎就虎,南飞是我的男朋友,你又不是。”撂下一句,袁晴遥朝卧室外缓步走去。

凝视她单薄得令他心疼的背影,郁气哽在胸腔,却又在想到他们之间面临的阻碍时,熄了火,林柏楠木然盯着门口,只感觉自己的情绪被逼进了死角……

俄而,袁晴遥端着水杯、握着一颗药回到卧室,托着林柏楠的背扶他坐起来,吃药,喝水,又扶他躺下,他破天荒没有坚持自己完成这一系列动作。

再给他盖好被子,她继续坐在地上,后背倚靠床沿,说让他有事喊她,然后,背对着他刷手机。

一切像在秉公办事。

他心里难过得翻江倒海,倍加想念她比日光明媚的笑颜,硬邦邦地说了一句:“臭着张脸,我又没求你照顾我……笑一下能少半条命吗?”

她都不转头看他,回答:“笑不出来。”

默了默,他又问了一遍:“你哪里受伤了?缝针了吗?”

她说话夹枪带棒:“缝了,又留了一个很丑的疤,不过放心,这次不会让挑剔的林少爷看见。”

他悻悻然,看着她不再出声。

虽然很想看看她的正脸,侧脸也比后脑勺强,但……

也好。

这样她不会发现他似水的目光胶在她身上,也不会注意到他吐了藏进口腔没咽下去的那颗退烧药。

中午十二点。

袁晴遥再次给林柏楠测量了体温,389c,虽然比之前稍稍降了一点,但仍没退烧,她急得额头冒汗,四点之前如果还没恢复到正常温度,她就要送他去医院了。

好在,他睡得还算踏实。

中途,她轻手轻脚帮他换了一次睡姿,将两条腿从平放的姿势换成了膝盖向两侧微曲的“”形状,并在他的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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