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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节

 

沈妄生笑着接过:“说什么呢伯母!这闻起来好香,我最爱吃糖油果子了。”

“真的?那你多吃点,还有呢!”女人搓着手絮絮叨叨,“哎,今天下雨生意不好,果子管够……”

沈妄生吃了一口糖油果子。

炸物冷了、被雨淋了又回锅,自然没有新鲜出锅的好吃。但他嚼着烫呼呼的糖油果子,只觉得齿间热乎焦脆又软糯香甜,多日未曾饱餐的肚肠十分熨帖。

那对夫妇也吃了糖油果子做晚饭,但都没吃几个就吃不下去了,把碗里剩的都给了他,说长身体的时候就是容易饿,得多吃点。

等到几人都吃完了,沈妄生想帮他们洗碗,又被从厨房里推了出来,让他早点休息。

房子低矮逼仄,没有多余的空间,男人把储藏间里收拾收拾给他打了个地铺,沈妄生已觉得很是奢侈。

毕竟,他已经很多个夜晚没有安稳地睡过觉了。

储藏室墙上有个小窗户,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一贯睡得浅而警醒,但或许是因为之前太久没怎么睡觉,也或许是因为这慈祥又勤劳的两夫妻让他想起了他的伯父伯母,他蜷缩在被褥上,竟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中年夫妇忙完家务也早早准备睡了,不然点灯还要费油。

入夜后,雨渐渐小了。

男人拎着垃圾出去扔的时候,雨基本已经停了,外面的路上是一片一片的水洼。

他刚到门外,忽然被几个人拦住:“老王啊,今天还到集市上出摊了,该还钱了吧?”

男人看到他们,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嗫嚅道:“曹四爷的钱,我之前已经还了……”

“还了?”有人笑道,“哟,人家白送你一头猪崽,你养了一年养大了卖了,就还人家一头猪崽?够黑的啊老王!”

男人嘴唇哆嗦着:“我,我们之前攒了一笔钱了,但不是被巡查队要去做辛苦费了么……”

“怎么?辛苦费不该收?”那人提高了几分声音,“你以为这乱世是谁在保护你安安稳稳地在城里过日子?不想给行啊,从这里滚出去,去哪里乞讨也没人管你,路上遇到土匪,给你衣服扒了脑袋砍了踢下悬崖去!”

“行行好吧……行行好吧老爷……”男人连声哀求,“我们现在手上真是没有钱了……”

“哦,没有钱了啊,”那人看了旁边人一眼,几人忽然不约而同地嘿嘿笑起来。

“听说你们有个闺女啊,十几岁了?还是黄花大闺女吧?那卖去窑子可就值钱了。我想四爷心善,差那么几两的也就算了……”

“不要!”男人猛然激动起来,去拽那人的胳膊,“不准动我闺女!”

但他还没挨上那人的胳膊,就被一棍子打翻在地,几只脚重重地踹在他身上上,发出闷响。

他趴在地上抱住头,脸上身上溅满了泥水。

下一刻,有人拽着他的领口把他拖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又没有钱,还不让人动你闺女,哪有这么好的事呢对吧?”

男人的眼睛被泥水糊得睁不开眼,哆嗦着反复哀求:“别动我闺女,求求你们别动我闺女……我去想办法,我去弄钱……求你们……”

那人居高临下地冷笑着拍拍他的脸,“那就这么说定了。再给你三天,三天后,我们就去找你闺女。”

拽着他领口的手一松,他就栽倒在泥水里。

刚想爬起来,又有人在他背上踩了一脚,让他重重地跌回地上,溅起水花。

那些人在他身上啐了几口,这才说说笑笑地走了。

男人在冰凉的泥水里挣扎着爬起来,刚跪坐到地上,就感觉有人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们又来要钱了,是不是……”

女人把头埋到他的胸前,声音是压抑的哭腔。

胸前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但他还是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滚滚流淌。

他撑着地站起来,又把女人也拉起来:“……我们先回去。”

等到他再次换完衣服,把脸上身上的伤口抹上药,已近深夜。

两人坐在昏暗如豆的灯光里,气氛压抑到窒息。

“怎么办,”女人六神无主地念叨着,“十二两银子,十二两……我们从哪儿弄这十二两呢……”

男人忽然道:“要不我们明天就走,去找闺女。带她走。”

女人吓了一跳,“可是不会被发现吗?被发现的话,他们会打死我们的!你看最近城里天天戒严,城主府的人都在城门守着呢……”

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咆哮,低下头把手指插进头发里:“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啊!”

女人流着泪呆愣许久,目光落在挂在屋里的一件衣服上,忽然一动:“那个年轻人,他的衣服,料子不错。像是个有钱人……”

男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看他像是个有钱人?有钱人单独一人出来,不要命了?”

女人却继续说:“他进屋换衣服的时候,我好像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了。”

她猛地抬起头,漆黑瞳仁在昏暗烛火里闪烁着暗红的光,“你说,他身上会不会带了些银子?”

男人呆住了。

他愣愣地看了半晌面前这双眼,鬼使神差般轻声道:“他孤身一人赶路,要是人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估计也没人发现……”

“你想什么呢老王!”女人一个激灵。

男人也猛然回过神来,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他在想什么?

他不要命了!

“不过,你这么说起来,我总觉得不对……”

女人皱起眉,费力地思索着,“我总感觉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他。不行,我再去看一眼。”

他们的房子破,储藏室的墙上就有个破洞,在这边用纸糊起来了。

女人心里莫名涌动着不安,她悄悄地戳开那层纸,往里一看——

瞳孔骤缩。

那年轻人正蜷缩着静静沉睡。

枕头底下,露出一截闪烁寒光的刀刃。

黑白

这年头,哪个正经有钱人敢独自出门?

带着钱出门,还随身携带着凶器的,哪有好人?!

女人在一瞬间想起,当时在雨中搀住她的那只手格外有力,而且虎口处有深深的老茧——那是长年使用武器的痕迹。

她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子无力地软了下去,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她猛地抓住他的胳膊,贴在他耳边用气音道:“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了!你记不记得,那年我们卖了田地逃荒,结果路上遇到打劫……”

男人也想起来了。

他们原本在乡下种地,因为连年大旱实在是活不下去,就贱卖了地,带着女儿逃了出来,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拦路抢劫。

那伙人把他们身上的财产洗劫一空,就打算直接灭口。

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围住他们,刀刃一亮,一直不吭声的小女孩终于吓得哭了起来。

“等等。”

忽然有人在那些人身后说。

他们一让开,就露出后面吊儿郎当坐在岩石上的少年。

五官清秀白净,气质斯斯文文。若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看到他,还坐没坐相,可以说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土匪,反而像是个读书的学生。

大哭的小女孩仿佛意识到什么抬头望去,怯怯地止住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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