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私设
端坐的姿态纹丝不动,实际上每一寸酸痛的肌肉都在暗暗绷紧,预备着快准狠的杀人技。
尤里卡行礼后告退,乌列站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发烧让他的触觉更加敏感,灌进腹中的冷水自然比平时更凉彻心扉,让他压下了些许结合热带来的躁动。
“你在军营里宣扬我绑架了你妹妹,现在却千方百计来当面问我?”
“我只想知道你把她带到了什么地方。”图洛也站起来,步步紧逼从前不敢直视的哨兵,“她没有死!她在哪里?”
乌列眸光微动,举杯将冷水一饮而尽,笑道:“这么确定她没死?”
“我还能感觉到她。”向导按住心口,“她离这里很远,但还活着,那里有很多向导在干扰,我找不到她的位置。我恳请您——”
他跪下来,解开衣扣露出洁白细嫩的脖颈,而后深深低下头颅。
“我愿意终身侍奉您,并代表斯托克家族向您献上永远的忠诚,只要你把她还给我。”
乌列沉默良久,淡淡道:“我接受你的忠诚。”
图洛猛地抬起头,凝视着哨兵开合的嘴唇。
“第一次突袭实际发生在前天晚上,你的小妹被叛军劫走,用来威胁我交出一批珍贵的向导素。”
“她还活着!他们还没有杀她!”图洛激动地站起身,“我恳请您,即刻发兵救她回来,斯托克家族可以承担第二十八军团此次的军饷,只要您开口,我可以——”
乌列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指指另一把椅子:“坐。”
图洛坐了下来,交握着的双手紧紧绞住:“指挥官——”
“没有保护好她是我的失职。隐瞒这个消息,也是为了防止出现骚动。”乌列微微颔首,“希望你能理解。”
“我很欣赏你们之间深厚的感情,何况她是帝国的子民,营救她本就是我的职责。但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图洛感激道:“只要能救回西娅,我愿意做任何事,您尽管吩咐!”
乌列打开腿边的小柜,拎出一只保险箱。打开的保险箱盖背对着图洛,只有乌列能看见里面三支针剂槽中只剩两支。
他取出一支,轻轻放在桌上,深红色的液体在摇晃后有碎光摇曳,梦幻而危险。
“这是帝都最新研发的药物,可以暂时性增强向导的能力。眼下军营中还有很多人需要疏导,可是我现在的状态有心无力,只有你能承担起这个重任。”
乌列深邃的绿瞳凝视着图洛,看起来极为诚恳:“但这东西副作用很大,你也可以拒绝。”
图洛盯着桌面上的红色针剂,犹豫许久,拿起来直接扎进臂弯,全部注射了进去。
望着双眼逐渐充血的向导,乌列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我很欣慰帝国有你这样的战士。”
与此同时,远在反派军前线营地的一间帐篷里,西娅猛地睁开眼睛。
发黑的视野里闪烁着雪点,她大口喘息着,有人抱起她喂水,温水呛到了气管,她推开杯子剧烈咳嗽。
那人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对不起,我不太会照顾别人。”
是哨兵的气息。西娅猛地转过脸,连忙把自己往后挪,环顾着四周大声问:“这是哪里?你是谁!”
一抹高挑的剪影在她面前晃过,蹲在火盆旁捅旺炭火,而后将地上带血的绷带丢进去,空气里弥漫开咸腥的血味。
尖锐的精神触手逼近对方剃短的后脑勺,对方却像是毫不在意,自顾自往火盆上的水壶添了点水。
“这是哪里?”她又问了一遍。
“前线。”那个哨兵的声线有被风沙侵蚀过的嘶哑,但能听出来是女声,“这里是我们的营地前线。”
西娅紧盯着哨兵的背影,大脑飞速运转着。乌鸦军团没有杀掉和丢弃她,而是带到了前线,看来是计划开战,留她一命,不是做人质就是当肉盾。
“我们很少处决向导。”哨兵转过身,细长上扬的眼睛微眯起来,眉指入鬓,流露出些许攻击性,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偏头避开那些悬在脸前的精神触手,“但也不是没有过。”
一块密封包装的干粮被丢到西娅脚边,西娅下意识缩回小腿,疼得一抖。
“这里只有消炎药,没有止疼的东西。”
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哨兵的意思很明显。她现在又疼又饿,疼是没办法的事了,但饿还能解决。西娅犹豫许久,捡起那块干料拆开,就着温水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净,连手指间的碎渣都舔掉。
吃饱了,她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暗暗调动起精神力,调试大脑内的痛感区域。这并不难,在战场上,让受伤的哨兵暂时忘记疼痛,继续投入战斗是必修科目。
痛感减轻了些许,但维持不了太久。她把受伤的小腿搬到相对舒服的姿势,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帐篷内很简陋,露着突黄的土面,除了那个炭火盆,只有自己身下这张一动就吱嘎响的破旧行军床。外人来人往,似乎正是早晨——她听见人们互相问候早安。
哨兵也坐了下来,僵硬的姿势让西娅注意到异样。原来对方也受伤了,作战服破损的腰侧露出泅面血的纱布,似乎用泥土糊了,已经变成肮脏的浅土黄色,应该是伪装原本鲜明的白色,防止被狙击手轻易锁定。
这是西娅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虽然以前也参加过小型战斗,但不过是在帝都周围几个区执行镇压任务。和这几天经历的惊心动魄相比,完全是小打小闹。
这里没有导师、队长和哥哥告诉她应该做什么,落入敌营,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西娅慢慢勾起指尖,一根形状圆润的精神触手伸向坐在矮凳上的哨兵。
“干什么?”哨兵警惕的躲了躲。
“我可以帮你调试感官,止痛。”
哨兵冷笑了一声:“如果想让我放了你——”
“我没那么天真。”西娅打断道,“作为回报,你要带我出去转转。我要确认这不是你们的向导为了挖掘情报搞出的精神幻境。”
哨兵沉默许久,起身坐到了床尾。西娅挪近了些,看见对方悄然握上匕首的手背,时刻蓄势待发。她什么也没说,抬起双手欲捧住对方的脸颊,哨兵下意识一躲。
西娅没有放弃,指尖慢慢触上对方的脸,直到完全用掌心裹住对方凹陷瘦削的两腮,轻轻把额头贴在哨兵额心。
哨兵注视着她闭上的眼睛,那双湛蓝的双眼已经藏进金绒般的睫毛里,向导的气息让哨兵心中生出躁动,但很快,减轻的疼痛感抚慰了那异样的躁动。
西娅松手飞快退回去,哨兵也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的确好多了。
她朝西娅伸出一只手。
“我叫初月,跟我来,我们优待俘虏,尤其是那些尚未抛弃良知的人。”
无数乌鸦军团轻型侦察机于深夜潜入第二十八军团的领空,几分钟内便摧毁了西侧弹药库。
这样嚣张的行动能够成功,完全是因为这几乎是自杀式的袭击。战机们进入领空便被雷达锁定,但数量太多,一次性无法完全拦截,载满燃料的飞机直直撞进弹药库中,引发了连锁爆炸。
这样对敌对友都狠戾异常的作战风格,是军团从未遇到过的,况且如今指挥官抱病,又缺少向导,司令部里几位副将争不出高低,直到久未露面的乌列出现在指挥室门口,才勉强止住争执。
年轻的指挥官屹立在沙盘前,眉头紧缩,烧得通红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