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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几番,连紫雨姑娘那里都问了,老太太好似是不想再追究下去,这事就到汤婆子那儿结束了。”

话音甫落,婉竹根本克制不住心内的怒意,她倏地一下从扶手椅里起了身,横眉竖目地追问关嬷嬷:“都差点闹出了人命。月姐儿和清姐儿都是老太太的子孙,她就能眼睁睁地瞧着那毒妇暗害她们吗?今日是在菜肴里下毒,那明日呢?后日呢?”

婉竹自住进碧桐院,成为齐衡玉的妾室后,便一直守着规矩和礼教,面上做出一副谨小慎微、不争不抢的模样,待丫鬟婆子们也十分和顺,从不打骂责罚。

进门两年,她还是头一次以如此直白地方式宣泄自己的不满。

因她这一刻忘了身份的尊卑,忘了齐老太太是这府里说一不二的活佛,她只一心惦念着自己的女儿,只想为自己的女儿讨一份公道。

关嬷嬷听了心里难受不已,只能温声安慰婉竹道:“姨娘别灰心,兴许世子爷会为如清小姐讨回公道,您再等一等就是了。”

话音甫落。

向来沉默寡言的张嬷嬷却是罕见地搭了腔,哀叹一声后说道:“方才紫雨姑娘也和奴婢耳语了一阵,她素来最得老太太的信任,奴婢略多问了她几句,她便语重心长地说:‘嬷嬷快回去劝劝你们姨娘吧,可别再来前院打听这事了,宫里的人不想让清河县主死,老太太也不敢处置了她。’”

一席话砸的婉竹头晕脑胀,她虽不懂朝政,却也知晓近段时日辽恩公府所出的变故,君恩易变,却还要在文武百官、黎民百姓面前显出几分仁慈来。

所以保下杜丹萝的命,兴许也是为了保住皇家的颜面,不让外人议论着皇家的冷血无情。

想穿了这一点的婉竹讷讷地坐回了扶手椅里,她自嘲般地一笑,扬不动重如千斤的嘴角,只能僵着脸与张嬷嬷说:“改日替我去谢谢紫雨,多谢她提点我一场。”

婉竹就这样孤零零地陷在了座椅之中,分明外里瞧着是个插金戴银、锦衣玉服的贵妇模样,可神色却委顿难堪的厉害,由冷冰冰的金石所衬,反而衬托出几分别样的孤寂来。

关、张两位默默面面相觑了一番,容碧等丫鬟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好在如清没有了大恙,也算是上苍保佑。

而周身笼在无边阴霾里的婉竹却是连这样的心思也不肯起,她只觉得平日里的宠爱和地位虚的像一缕抓也抓不住的青烟。

纵然杜丹萝母家败落,她也一而再而三地使出阴毒的招数来暗害她和如清,可她却仍是没有资格将她拉下马来,只能憋屈地忍受着她层出不穷的算计。

金石在身,虚名在外,却仍是半点不由人。

婉竹只是想着如清受了的这一场苦痛与磋磨,心中便痛伤到了极点,比慈母之心还要再易碎的是齐老太太偏袒杜丹萝的态度。

这寂冷的夜里,她无法再用那些好听的话来劝慰自己。她只知道,如清若是多饮一些蛋羹,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未可知。

她女儿的一条命,连杜丹萝的一层皮都伤不了。

何其讽刺,何其现实。

正当婉竹万念俱灰的时候,外头又走来了个眼生的婆子,不等关嬷嬷出声询问,便哭着嚎道:“八小姐夭折了。”

这道尖利的嗓音好似一道惊雷一般划开了夜色的宁静,也终于照出了这内院乌糟糟的模样来。

婉竹愣在原地,两行泪倾注而落,连容碧和关嬷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怎么也想不到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八小姐会香消玉殒。

厢房静悄悄的厉害,各处廊角和院落里也只回响着那婆子的哭泣之声。

婉竹颤颤巍巍地起身,心里明白齐容月是为她的如清挡了劫,若不是如清前几日闹肚子,她决计不会让如清只吃那两口蛋羹。

如清无辜,齐容月难道就是罪有应得?

不过是个十岁上下的女孩儿,在府里谨小慎微地活着,也不曾暗害过谁,却在一场杀人于无形的算计里没了性命。

婉竹头疼的厉害,身子如破败的秋絮一般要像一侧倾倒过去,容碧等人都吓了一大跳,忙上前去搀扶住了她。

婉竹重又坐回了扶手椅里,她捂着自己的心口缓缓地顺气,待到那一股窒息般的憋闷感退去以后,满是泪花的眸子才渐渐收起了泪意,只循着本心变冷变硬。

她说:“去开我的私库,把世子爷上回给如清盘下的铺子契书都拿来。”

容碧不解其意,却见婉竹发了狠,将头上、手腕上的金钗一并褪下,并道:“这事靠不了别人,只能靠我自己。”

“姨娘想做什么?不妨等世子爷过来后再做定夺,您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不能与那些人硬碰硬啊。”容碧忧心忡忡地说道。

她不曾言明那些人指的是谁,或许是杜丹萝,又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齐老太太。

而婉竹的心浸在苦药汁里久了,痛的麻木后也少了那些瞻前顾后的疑惑,她瞧了容碧一眼,粲然般亮起了眸光:“世子爷将要升官,他也必然不会在这时违拗宫里贵人的吩咐。要想让杜丹萝死,只能靠这些东西。”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杜丹萝就要下线了捏。

只有一更(停电了) “给杜丹萝留个全尸。”

婉竹在这一头不顾一切地要让杜丹萝付出代价, 在前院与齐老太太周旋的齐衡玉也是铁了心地要了结杜丹萝。

齐老太太端坐于上首,绷着脸规劝齐衡玉道:“杜丹萝如此恶毒,祖母也是恨毒了她, 只恨不得亲手拿了锁链绞死她才是。可陛下这两年疑心越发重了, 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触了他的逆鳞。”

如今正是玄鹰司司正一位唾手可得的时候, 齐老太太顾念着大局, 绝不肯在这个时候发落了杜丹萝。

而底下坐着的齐衡玉却面色冷凝如冰,既不回答齐老太太的问话,也不肯接过秦嬷嬷递来的茶盏,修长的指节正倒扣在红漆木桌案上, 不轻不重的声响回荡在偌大的屋舍之内。

齐老太太抬起疲意满满的眸子, 瞥了一眼下首的齐衡玉,见他一声不吭地盯着地上的缠枝连茎青砖瞧,心里一半慨然一半无奈。

她了解自己的嫡长孙,也明白他要与杜丹萝和离的迫切之心, 只是时局压人,她们齐国公府没有选择的权利。

齐老太太心肠千回百转, 正欲开口再劝慰齐衡玉一番时,外间的东珠却火急火燎地走进了内室,莹白的额头上布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老太太, 不好了。”

东珠话音里染着浓浓的哽咽, 不等齐老太太问话时, 便已泪如雨下。

“方才八小姐的奶娘来报, 说八小姐……八小姐晕厥了过去, 鲁太医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到底是抵不住那唬人的毒势, 八小姐如今已没了气息。”

话音甫落, 齐衡玉已从扶手椅起了身,方才还能显露出几分淡然的面色里已溢满了彻骨扯痛的怒意。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冷声质问着东珠道:“方才鲁太医不是说八小姐已无恙了吗?怎么好端端地又没了气息?”

话落,齐老太太也险些抵不过那满山似海而来的伤意,白着脸对秦嬷嬷说:“快扶我起来,去芍药院。”

芍药院便是齐容枝的院落,此时夜色入户,芍药院内却灯火通明,里里外外的廊道上不知挤了多少来看热闹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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