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你不看我的脚,怎么知道我鞋袜不整?”钟言靠着他的轮子椅,细瘦的右脚踩进绣花鞋里,左手的指头轻轻那么一勾,圆润的脚后跟藏入后鞋帮,“再说了,周围也没有男丁。”
元墨吓得赶紧双手捂住眼睛,少爷和少奶奶吵架,千万别牵扯自己。
“难道我不是男的?你是真把我当成废人了?”秦翎牙根痒痒,“我看见了啊。”
钟言笑着抢了话:“你看了又怎么了?难道咱们没拜堂成亲?改日若是圆房,那可不止要看脚了。”
秦翎被气得止不住地咳嗽,没见过哪家女子在青天白日说这样的话,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说什么话来堵她,最后只好对元墨说:“推我回房!”
“等等,我问元墨几句,你们再走。”钟言收了笑意,将双手捂眼睛的元墨拎到槐树下问,“你们刚才干嘛去了?”
“少爷说要去厨房。”元墨回答。
“他去厨房?”钟言心道不妙,秦翎现在本就是各路人鬼都想杀的那个,瞎转悠肯定没什么好事,不知道就让什么脏东西沾上。更何况他本身就与火反冲,厨房更是灶火之地,对他是大凶。
“少爷听小翠说您在厨房吃了亏,就去找张开说理,往后您再去厨房一定没人拦着。”元墨偏心着说,“我们少爷平日不管这些,心还是向着您,您往后可别气他。”
“你不懂,气气反而是好事,不然他心头火怎么撒?”钟言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自己才去,走路都走不动,坐轮子椅也要去。
“算了。”钟言笑着摇摇头,“什么叫‘祖师爷赏饭吃’,今天我就露一手。你们少爷有什么爱吃的吗?”
元墨又高兴又无奈:“您要给少爷做吃食?心是好心,只是……他这些年喝药喝坏了胃口,早就没有口腹之欲了,柳妈妈平日也着急,不知道怎么弄合胃口的饭菜。少爷说了,他吃东西只是不想死太快,而不是品味。”
“不能吃东西,那可真是……天下第一惨事。”钟言竟不知说的是秦翎还是自己,“那他有什么忌口?”
元墨想了想:“忌口倒是没有,只是少爷不喜欢腥气。别说是鱼腥、豆腥,平日吊清汤用大白菜他都不喝,非说有菜腥味,更不吃鸡蛋。也就是因为这样,柳妈妈从不用白菜吊汤,少爷的汤必定是青菜。”
“呵,毛病还不少。行了,你推他回去吧,让他多喝茶,茶喝腻味了就换成消梨水。”钟言摸了摸元墨的脑袋,这孩子虎头虎脑,看着老实。元墨一点头,赶忙转身推着秦翎回去了,走过一道月亮门,拐了弯,还能听到咳声。
其实,他吃些鲤鱼、白菜才是对症,病不少,还挑食,真难伺候。钟言哼了一声,转身走回厨房,这一回再没有人拦他,直接就进了选料的房间。旁边好几个厨娘在忙活,钟言没和她们多说,伸手就从水缸里拎出一条瓦青色的大草鱼来。
厨娘们纷纷惊讶,少奶奶的模样看上去不像会厨艺,怎么手劲儿这么大?一条大草鱼少说二十斤,她几下就将草鱼杀掉,洗涤干净之后放在砧板上细细剔刺。要知道青草鱼可是鱼刺最多的,除了吊汤,鱼肉从来不上桌。
钟言不仅剔除了鱼刺,还将鱼肉用刀背细细地碾,细细地剁,在小碗里调好嫩姜汁,加了一捻的盐,做成了鱼肉泥。旁边是早就煮上的大锅,等水滚开,他将鱼泥从左手挤出,右手的指节刮着,细白的鱼泥就变成了鱼泥球,掉入锅中。
不一会儿,一层浮沫飘上来,钟言用勺子将它撇去,在一旁洗小河虾。河虾又小又脆,一定要新鲜的,同样是洗净,用刀刃拓成泥,再敲开一个鸡蛋,只留蛋清,用葱汁调味后倒入鱼泥球的清汤当中,汤色变白,最后滴入几滴黄酒,又特意滴了白芝麻油。
等到做完,厨房里已经飘开了清鲜的汤味,厨娘们不得不真心佩服,敢情少奶奶不仅会做饭,还是个中好手。
这算是大功告成,钟言找了一个汤盅,盖上之后端着就出来了,厨房已经成了他出入自由的地方。秦老爷和秦夫人没有要见他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去当那个好媳妇,敬什么公婆茶,一溜烟地回了院落,只是这路上再也没碰上什么人。
一旦碰不到人了,秦宅便立刻翻出冷清的那一面,太过安静,像荒山野岭。
踏入院门,钟言先闻到了消梨膏的气味。他进了房,秦翎重新躺回床上,已经睡着了。
“别空着肚子睡啊。”钟言将汤盅放下,过去晃了晃他。秦翎睡得朦朦胧胧,一睁眼就是钟言,气得推开了她的手:“你怎么还没走?”
“迟早有我走的那天,休书我都收好了。”钟言笑了笑,伸手扶他,“夫君,起来喝汤。”
作者有话要说:
看白帕子是封建迷信,姐妹们不要相信以前那套!!!一定不要相信!!!
钟言:美食文这不就来了嘛!做饭一把好手!
元墨小翠:小小的年龄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一切……
【阳】炙人蛊8
夫君?秦翎不止红了脸,全身都快红透。一个女子刚过门,还没如何就攀着别人叫“夫君”,这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是市井扯赖。“你胡乱叫什么?”
“叫夫君啊,快起来。”钟言又捏了把他的脸。
秦翎面红耳赤,可他确实是“夫君”,只是有名无实罢了。他想,一个女儿家流落在外,无人照拂,必定是怕的,所以她赖上了自己。
“不喝,我有点累。”秦翎装作不大高兴,反正……赖就赖吧。
“喝完再睡。”钟言继续扶他。怎料秦翎铁了心要睡,闭上眼睛就不理人,他如果没病,钟言肯定拽他起来,可偏偏这身子骨一拽就散掉,只能由着他睡。
喜台上放着一个广口瓶,一个小药罐,钟言轻手轻脚地将广口瓶拿过来,解开了秦翎的衣裳。
密密麻麻的湿疹和伤口顿时出现。
“唉。”钟言用药勺挑起药膏,小心涂抹,真不知他这几年是怎么活。涂药时秦翎只是微皱眉头,并未醒来,想来这点疼痛早就习惯。
上完前胸,钟言放下广口瓶,取来药罐,再解开秦翎的裤带。
他都闻见血腥味了,很浓重,就是从下面发散出来的。裤带松开后将裤子一拽,钟言倒吸一口凉气。
股沟和肋下,有好多鱼口那么大那么深的创伤。
这不对啊,如果要是褥疮,绝对不会长在这里,应该是背后、后腰、屁股。而秦翎极爱干净,更不可能是脏污所致。再看他胸口那片渗血的疹子,钟言更加断定这些伤口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一时也找不到根源,只能先治。钟言擦擦手,用手指往伤口里探探,里面已经腐蚀了一个指节那么深,怪不得有血腥味。好在猪胆汁做的药膏能生肌,只要按时擦拭,整月之内便能令伤口缩口。
直到这时,秦翎才疼醒。
醒来后他很震惊,这些伤口只有帮他每日擦拭身体的元墨知道。他很想质问钟言,是不是元墨一时口快告诉她了,可疼得说不出,只能死命地抿到嘴唇发白。
“伤成这样,为什么不看郎中?”钟言现在不气他了,“血腥味那么大,自己闻不见?”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好在还有一条贴身的亵裤,否则秦翎无地自容。“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都已经管了,忍着点。”钟言揉了揉他的小肚子,“疼的话我轻点。”
“根本就……不疼。”秦翎死死地咬着牙,很想让钟言停下,可已经疼到颤抖。血腥蔓延在他们之间,汗水不止从秦翎的额头冒出来,也在钟言的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