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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节

 

王彦温点了点头,道:“军使明察秋毫,末将佩服。”

刘鄩扫了他一眼。

“你出发之时,符都头走了没?”刘鄩又问道。

“都头已在整备人马、器械。”王彦温答道:“这几日应该就会出发了。”

符存审那一路的兵力要雄厚些,约万人,将来要对上的也是契丹主力。

他们大体上沿着东海岸走,过石汪县之后,经橐驼湾,至乌骨江(爱河)与鸭绿江交汇处,接收渤海人输送而来的物资,然后再西进。

这是一条相当重要的交通运输线,在鸭绿江口那边,缘海东进可至新罗,西进可往辽阳,东北溯流而上可至渤海国都。考虑到辽东多山,鸭绿江就是最好的交通运输路线,在此接收物资是很自然的事情。

两路兵马出动了足足一万八千人,可谓精锐尽出了。刘鄩听闻之后,有些感慨,圣人当初下令浮海至安东,打的就是如今这个主意吧?未卜先知?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圣人最厉害的兵法不是一线指挥的水平,而是他的战略布局,如今看来,他应是走一步看三步,早早就计划到了如今这一切。

契丹,终究是个大敌。他们有南下中原的野心,就实力而言,也是一个大藩镇的底子。那么,就让他们与河北诸镇一起埋葬吧。

“诸军樵牧、休整两日,后天一大早出发,北进安市城。”刘鄩下定了决心,说道。

“谨遵军使将令。”王彦温大声应道。

刘鄩又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

“嘚嘚”的马蹄声愈发急促,在青翠的草原之上不断徘徊。

密林、草原、水泽,这是渔猎、种植、游牧三种生活方式并存的契丹人的主场。

而且,眼下这个牧草长得有半人高的季节,也是最适合发挥他们战斗力的时候。

马儿走到哪里都有饲料,只需携带人吃的干粮、奶酪、肉脯就行了,完全可以支撑草原汉子们在外长期作战。

但他们却拿出现在视野中的这支夏军部队毫无办法。

出外割草、捡拾柴火的夏人夫子早早亡命狂奔。大部分人及时跑回了车队,只有少数几个“大聪明”钻进了密密麻麻的草丛灌木之中,试图逃跑。不过他们很快被契丹人揪住,牢牢地捆扎了起来,横掼于马上,送往后方审讯——他们的下场不会太好,一般而言会被契丹人当做奴隶耕作田地,日子可比安东府那边差多了。

车队看起来相当蔑视围过来的契丹人。或许是因为他们的人数太少了,只有寥寥两千余骑,根本造不成威胁吧。

车队甚至都懒得变阵,继续前进,丝毫没有改变方向。

契丹人终于受不了了,怒了。这片土地是他们与渤海人争夺数年才得到的牧场,大辽水水草丰美,唐人退走之后,谁都不能夺走。

于是,在头人的带领下,契丹人大声吼叫着,向车队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车队大体呈长方形。

偏厢车在两侧,夹杂着部分辎重车辆。车辆中间,是步行跟进的士兵。人数很多,器械精良,士气好像也不低。

车阵,不管怎么变,核心原则就是用车辆装载物资,阻挡骑兵的冲锋,给步兵制造一道活动的城墙,给他们恢复精力、体力的时间。

这是从汉代以来的故智。

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性强,想打就打,不想打就走。他们甚至可以把人分成几部分,轮番休息,最终耗尽步兵的体力和意志,取得胜利。

这种战术能破吗?当然是可以的。而且在空旷无垠的平原和草原上也能破,前提是你的步兵要有一颗大心脏,不能自乱阵脚。

只要有铁一般的意志,有充足的后勤保障,即便打到天荒地老,骑兵也拿他们没办法,而且伤亡往往是十比一以上,也未必吃得下步兵——李陵被数十倍的匈奴包围,差一点就成功走回来了,马隆被数十倍的胡骑包围,与后方失去联系,照样一路杀穿,只要你能稳住,技艺娴熟,配合默契,没人能拿你怎么办,杀就完事了!

“贼人来啦,停车!”钲声此起彼伏响起,回荡在整个草原之上,偏厢车陆陆续续停了下来。

步卒们已经两两互相披甲,开始给步弓上弦。

他们是预备队,一旦偏厢车、辎重车上的袍泽战死或受伤,立刻就要顶上去。

气氛不是很紧张,军士们甚至还能开玩笑,一点没有大战来临的觉悟,都是小场面罢了。

偏厢车那边不用军官吩咐,步弓手、弩手已经各自找准了目标,破空声不断响起,契丹人前冲过程中惨叫连连,不得不分散队形,避开当面的箭矢。

但车队太长了,到处都是箭矢射来。无论你躲到哪边,耳边始终回响着“呼呼”的破空声。

几乎就没有一处安全之地!

有勇猛的契丹骑士不顾性命,拼死催马,进入骑弓射程后甩手便是一箭。

很遗憾,偏厢车对外一侧都是厚实的挡板,除非你箭术通神,走马驰射之时仍然能透过射击孔,准确地射中孔后步弓手的面门,不然就是白费,甚至是给人送箭矢。

大部分牧民显然是没这种本事的。

他们徒劳无功的尝试除了送人头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嗖嗖!”箭矢愈发密集了。

契丹人被射得站不住脚,只能疯狂打马远去,离开步弓的射程。有那士气低落的骑手,干脆直接就跑了。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这仗打得有什么意思?

契丹头人背上插着一支箭,灰头土脸地奔了回来。

他看着脸色苍白的部下们,长叹一声。

方才那波冲锋,已经损失了百余人,但他却不敢保证杀伤了哪怕一名夏军士卒——敌人很可能一个都没死,这个事实很伤他的自尊。

士气已泄,人心惊惶,没法打了,跑吧!正待下令之时,却听南边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夏人还有骑兵?他大惊失色,怒声道:“撤!”

“呼啦啦”一阵风般,契丹人纷纷拨转马首,溃向远方。

五百夏军骑兵追了一阵,便退了回来。没必要再追了,万一中伏,把这数百骑全搭进去,可就没骑兵用了,不值得。

夫子们又被驱赶出了车队。在龙武军士卒的监视下,开始打扫战场。

躺在地上呻吟的契丹伤兵被仁慈地补刀上路。身上的武器、箭矢、甲胄被剥下——如果有的话。

干粮、水囊甚至裘服,通通被搜走。夏人一点不嫌弃,任何有用的东西他们都要拿走。

契丹人遗落在战场上的马匹被收拢了起来。能用的拉进车队,受伤的就地宰杀,充作食物。

夫子们继续在附近割草,捡拾柴禾,收集射出去的箭矢。

草原牧民没那么高昂的士气。他们被打跑了之后,自己都慌得很,一时半会不至于杀回马枪。这会是安全的,可以放心大胆工作。

当然,如果遇到那种坚忍不拔、纪律严明的草原骑兵,或者人家兵多,也杀红了眼,上了头,已经不计伤亡也要搞死你了,那就自认倒霉吧——李陵当年就遇到上了头的匈奴骑兵,宁可付出不成比例的伤亡数字,也要灭了你,没招。

车队在此休息了一个晚上。

夫子们将大捆草料运了回来,柴禾也堆满了空车。士兵们恢复了体力,第二日继续前进。

腐朽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契丹牧民赶着牛羊,在水草丰美之地放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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