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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节

 

他颤着声音道:“当初……大家确实吃了不少的苦头,受了不少罪,其中许多人,咱现在做梦,依旧还能梦见他们,可许多人,也只能在梦中见了。有个娃儿,才十四岁,他是世代军户,父亲生了病,便顶替他的父亲服役,半途上生了病,像得了癔症一般,在船上嚎叫着喊了一夜的爹娘,后来受不了,趁着大家不注意,他自个儿扑腾一下,跳海死了。”

邓健红着眼眶,抽着鼻子。

夏原吉这一刻也不由触动,感慨地道:“哎,不易,不易啊。”

人的价值就在于此,人们总以结果来论英雄,若没有结果,即便付出了性命,人们也会不屑一顾。

可现在……听了邓健的话,夏原吉三人,也不由得眼眶微红。

“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就死了。”

邓健摇着头道:“不,他死的好,当时咱和船上还活着的人,见他跳下去,你知道咱和他们都在想什么吗?在想……真好,至少少受了这么多的罪,咱有许多次,也不想活了,就是在最后,忍不下心。”

夏原吉感慨道:“那些人……老夫记得,朝廷进行过抚恤。”

邓健道:“有抚恤。”

“太少了。”杨荣皱眉起来,在一旁道:“那诏书,我知道,是我拟的,每家给银数十两……可现在看来,太少了。”

夏原吉道:“这些事,容后再奏,邓公公……此事事关重大,老夫再问一次,当真可以推而广之吗?”

邓健很是确定地点头道:“当初怎么种出来的,就可如何继续种下去。”

夏原吉深吸一口气:“你知道这种植之法?”

邓健再次点头。

夏原吉道:“好,事不宜迟,胡公、杨公,我们速速回宫,面见圣上……”

他举目四看,见这里有许多的护卫,才放心下来。

接着又看向邓健,亲切地道:“邓公公先在此稍待,我三人去去还要来……就算天色晚了,也一定会回来。这里的护卫……有安南侯在,应该可以放心,邓公公,你先歇一歇。”

说罢,又拱拱手,而后再不多言,风风火火的,便和杨荣和胡广一道快步离开。

邓健木然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张安世几个却摸着自己的肚皮,张安世忍不住道:“方才光顾着杨公他们吃土豆,我们自己倒是饥肠辘辘了,来人,给我们准备一些酒菜,不许吃土豆……这个土豆……它比较珍贵,给我们杀只羊羔子……再杀一只鸡,鸡和羊羔子比较便宜。”

说着,张安世招呼邓健:“邓公公,来来,待会儿一起吃。”

邓健猛地开始意识到了什么,他深深地看了张安世一眼,却道:“咱吃饱了,你们吃吧,咱……得赶紧让人将这土豆储藏起来,毕竟要留着做种呢。”

张安世便道:“那就辛苦你了。”

……

朱棣此时正在文楼里,他见了翰林院侍读学士赵阚。

赵阚视为侍读学士,偶尔需要陪驾皇帝左右,以备陛下随时询问政事。

说到了灾情,赵阚流下了眼泪,道:“陛下啊,听说现在到处又都是流民,是逃荒的百姓,饿殍无数……实在……哎……”

朱棣听罢,再硬的心肠,此时也不禁唏嘘起来,叹道:“卿家不必悲伤,朝廷会赈济过去的。”

赵阚幽幽地道:“哎,民生凋零至此,坊间又多有妖言,陛下……臣以为……该免赋了。”

朱棣听到免赋,面带犹豫之色。

现在朝廷主要的粮赋,都来源于江南,现如今,国库已空,若是再减免了粮赋,未来朝廷如何维持?

只见赵阚接着道:“朝廷这几年,节衣缩食,也不是不能维持,可百姓们坚持不下去啊,再这样下去,臣只恐各地要起民变。”

朱棣道:“若是免赋……朝廷岂不是更没有办法赈济了吗?”

赵阚道:“可百姓之所以没有余粮,恰是因为赋税沉重。”

朱棣道:“太祖高皇帝的时候,所定下的赋税并不高,虽不及汉高祖时的三十税一,却也不会给百姓带来太大的负担,据朕所知,之所以百姓被税赋压垮,恰恰是因为……有地方官府,勾结本地士绅,以火耗和其他损耗的名义,欺上瞒下的结果。”

“可是火耗和损耗是古已有之的事啊!”赵阚语重心长地道。

朱棣皱眉:“古已有之?你说的古,是元朝的时候就有吧。”

“正是。”

朱棣皱了皱眉头道:“可元朝因此而亡,大明还延续他这古已有之的成法,卿家莫非是说,我大明也和元朝一样,只有百年国祚?”

“这……”赵阚道:“陛下……元朝之亡,在于暴政,是元廷不体恤民力,好大喜功的结果,而非……”

朱棣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口里道:“好了,好了,够了。”

赵阚见朱棣露出不悦之色,心里感慨,却也不得不噤声。

只是心里不禁在想,天子不能从善如流,这国家出现这样的灾祸,也只是迟早的事,所谓天灾人祸,天灾在前,人祸在后啊。

不过这些话,他不敢说,毕竟现在的永乐皇帝,是个狠人,他真敢杀人的。

朱棣露出愁苦之状,心里郁郁不平。

税没收多少,赈济的地方却多,国库不足,还要应对天下的许多事,偏偏人人都教他仁慈、仁慈,可问题在于,仁慈也不能变出粮来。

这治天下,何其难也。

正在此时,有宦官匆匆进来道:“禀陛下……杨公、胡公、夏公求见。”

朱棣的心情正不好着呢,他皱眉道:“朕不是听说他们讨粮去了吗?”

讨粮二字,说的很难听。

堂堂大臣,这不是行乞吗?

当然,最让朱棣不喜的是,这讨的商行高价订购的粮,说来说去,亏的还是朕啊。

虽说这个时候,商行出一点粮来赈济,也无可厚非,可终究还是不舒服。

当初的时候,是说国库归国库,内帑是内帑。

内帑但凡有什么不足,若是想让国库给一点,这户部就嗷嗷叫,好像死了娘一样。

现在好了,出征要动用内帑,军备内帑也出了不少,赈济也需内帑,上上下下,都指着朕呢!

朱棣越想越气,于是绷着脸道:“朕不见,他们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好好去处理手头的公务吧。”

见朱棣不悦之色。

这宦官也不敢多嘴,便乖乖去了。

可过了一会,这宦官又硬着头皮回来了,道:“陛下,他们说……说……有大事要奏,非见不可。”

朱棣怒了,气呼呼地道:“他们还敢不奉诏?反了他们。”

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朱棣开始骂骂咧咧,胡乱问候各种女性,终究……他还是耐着性子道:“叫进来吧。”

片刻之后,朱棣便见夏原吉几乎是蹦跳着进来的。

还真是蹦跶,属于那种踮着脚尖,像蛤蟆一样,一戳一蹦跶似的,人像弹簧,这边脚尖一落地,随即便被弹起。

朱棣挑了挑眉。

夏原吉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照理来说,大臣该鱼贯而入,应该是胡广先入殿,此后是杨荣,再之后夏原吉,而且大臣要行礼如仪……

入他娘的,现在这种事也要朕教?

“臣见过陛下。”夏原吉声音嘶哑疲惫,可同时,中气又十足。

朱棣忍着火气,神色淡淡地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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