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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节

 

但程璧则不然。

他?出生于富贵温柔乡,一路滚滚红尘淌过,娇花嫩柳相伴,眼里看的,耳朵里听的,全是安居乐业,所以写出来的,也?是完美?无?瑕的太?平盛世?。

不能说谁高谁低谁对谁错,只是用处不同。

但不能否认的是,程璧确实凭这个红极一时?,听说几位皇子?也?先?后递出过橄榄枝,但他?都没接。

没想到,转头就入了卢芳枝的眼。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翰林院素来就是内阁的摇篮,这一二年间秦放鹤出的风头够大了,得的恩宠够多了,他?们感觉到了威胁,急需,或者说不得不尽快提拔一人与之?对抗。

今日秦放鹤找来两位好友说起程璧一事,并非希望他?们能立刻统一战线,与自己?一起迎敌。

一来程璧没有这个资本兴师动众,他?还没那么牛;二来么,便如师父所言,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

秦放鹤只是希望事先?提个醒,来日程璧若果然身?陷囹圄,他?们不要看顾以前的情分,贸然出手相助。

又或者某日,他?和程璧不得不公然对立,也?省得他?们不明白前因后果而难做。

此刻立场分明,亲疏远近对应,他?们便是秦放鹤的耳目和外围防线。

接下?来的几天好似一切照旧,双方各自按兵不动。

偶尔秦放鹤和金汝为等人在宫中遇上了,甚至还会和和气气打招呼,相互慰问彼此的家人,提前拜早年。

至于各自心里究竟想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腊月二十四,各部衙门年前放假的最后一天,京城内突然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最负盛名的青楼之?一,流云馆,跑了一位窑姐儿。

暗斗(二)

妓的来源大致可分为三类,被?父母家?人卖了的,被?拐子拐来的,还有就是家?中男人官场获罪,女眷们沦为贱籍。

别说什么红袖添香,风流韵事?,那都是对男人而言的,对女人们,只有灾难。

尤其最后一种,身份地位可谓从云端坠入深渊,非常残忍,本人也往往很难接受,不少人一接到旨意就宁肯自尽也不受辱。

而此次逃跑的这位就曾是官员之女,其父当年卷入江南盐税一案,因此获罪,族中女眷悉数没?为官妓,流散四方。

官妓的可怕之处在于,普通身份的同行可以自赎,或是随便什么豪商巨贾,只要银子够了就能带走,但官妓不行。

只有现任官员才能为其赎身,也不能做正经妻妾,且要记录在案。这往往很影响官员本人的风评和日后晋升,所以实际上会?这样做的人极少。

本质上,这条律令也就意味着,一个女人沦为官妓后,一辈子就这样了。

正因该女子的身份,所以也算是在年前的京城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人们纷纷猜测她到底为什么要跑。

是实在不堪忍受了么?

似乎并?不难理解。

但怎么成功的呢?此刻又藏身何处?

需知她们一旦逃跑,所在青楼老鸨会?立刻上报官府,由?官府出示海捕文书?,等同逃犯,谁人敢包庇?

天寒地冻的,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

那位昔日的官家?小姐也算知书?达理,琴棋书?画都要的,故而刚落难那会?儿,便有好事?者蜂拥而至,名头不小。

如今事?发,许多官员也在私下扼腕,可惜了!

明日就放假了,各衙门难免有些松散。

处理完了政事?,各处贴了封条,这一年就算扛过去了,自然身心松弛,相互道别之际,也不免说起此事?。

翰林院中也有几个曾会?过那女子的,啧啧几声,又对前面程璧笑道:“程编修,日后你可少了一位红颜知己啦!”

谁不知道那女子曾与?程璧春风几度呢?

便是如今她唱的几首曲儿,也是出自这位风流才子之手。

程璧听?罢,也是转身一笑,“可惜了。”

话虽如此,他面上的笑却无半点伤感,仍如往日一般灿烂又多情?。

不过一个妓女而已,跑了也就跑了,与?他何干呢?

那几人听?了,便都挤眉弄眼哄笑起来。

“可惜了,也不知同哪位情?郎私奔了吧?”

“此事?便是程编修的过错了,若他早年便怜香惜玉,替人家?赎了身,安置了,哪里会?有今日相思之苦?哈哈哈哈!”

程璧也跟着笑,并?不以为意,又说要同众人一道吃酒去。

“城西酒肆新来了两?个胡姬,模样儿么,不如咱们中原女子温柔细腻,只舞姿甚好!”

那几人听?了,便都说好。

有人喜欢,自然也有人不喜欢,落后几步的隋青竹等人听?了,纷纷皱眉,满面嫌弃。

可惜?

可惜什么?

“污言秽语,不知所谓,”隋青竹重?重?跺脚,沉声骂道,“简直有辱斯文,有辱圣听?!”

这还站在宫门口呢,就这般放肆议论,简直没?有一点朝廷官员的体面!

他骂得?很大声,前面正等车轿的几人立刻就听?到了。

程璧抄着衣袖,施施然转身,“我?说呢,哪来的乌鸦这般聒噪,原来是隋修撰,怎么,年货都置办齐了么?”

话音刚落,身边几人便都大笑出声。

隋青竹一味慷慨解囊,以至于本末倒置,家?人拮据的事?不算秘密,许多人都笑话他痴傻,常以此攻讦,屡试不爽。

若在以前,隋青竹不觉得?自己有错,此举自然无效,但如今他多少也有些转圜过来,听?了这话,不禁面红耳赤,气势上就弱了,“……本官自有道理,如今也不曾亏待家?人,君子过而改之,无需尔等指责!”

他看向程璧,“倒是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思修正己身,反而恃宠而骄,行事?越发放浪,如此辜负圣恩……”

“翻来覆去就这几句,你没?说烦,我?都听?得?烦了,”程璧冷笑着打?断,看见后面秦放鹤和孔姿清联袂而来,本能地顿了顿,然后才收回视线,重?新对隋青竹道,“你若不服,只管参我?,就是不晓得?本官犯了大禄律法的哪一款哪一条!”

说罢,狠狠往隋青竹青红交加的脸上剜了眼,拂袖而去。

走出去几步,又不知为何停下,扭头看了眼,这才上了宫门外等着的轿子离去。

“又吵了?”

秦放鹤迎着程璧的视线,口中却对隋青竹道。

隋青竹重?重?叹了口气,气愤且沮丧,“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他就是不明白,也不能理解,为何在朝官员能如此肆意。

那些圣贤书?,都白读了么?

“大过年的,自家?的事?,莫要在外张扬,”掌院马平从一旁过来,神色不虞,看看离去的程璧,微微蹙眉,再转向秦放鹤和隋青竹等人时,略和缓了些,“你们……休要同他相争。”

今日一早,程璧又上了新年贺文,天元帝当场看过,十分喜欢。

眼下他正得?意,偏行为确实算不得?犯法,顶多不够体面罢了,既然陛下都不计较,外人自然也无可奈何。

依照马平老好人的习性,能说到这里,已算不易。

摊上这样的下属,是他的幸运,也是不幸。

隋青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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