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我就低了一下头,怎么再抬起来,天幕老师讲的东西,我就看听不懂了呢?!
乡野
年轻的赵过站在田边,将头仰起,使劲儿望着天幕,耳边的天音说着他熟悉的语言。周围,是一群癫狂大叫的农人。
“麦!是麦!”
“那是天上的神麦啊!”
“这么快就长出来了!”
“种的那么密,还能长的那么多!”
“麦粒!一株麦上有那么多的麦粒!”
于武帝不同,一开始,田地里的农人们,对天幕的反应极为单一。
恐惧。
天骤然黑那么一大块,谁看了不害怕啊!
尤其是它还一会儿黑,一会儿亮,出现奇奇怪怪的,他们看不懂的东西,还有莫名的呓语在耳边响。
这么古怪,肯定有危险!
但天幕这么大,他们能往哪里躲?
只能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慢慢发现。
除了天上的那块天幕在不断的变化,以及耳边响起的呓语之外,自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啊?
那……
该干啥干啥呗。
春耕哎,那么多活呢,不赶紧翻地播种,是想冬天就被饿死吗?
还是干活要紧。
有一个人这样想,起来做了,其余人大着胆子跟上,看起来就是所有人不被天幕影响,仍在劳作。
实际上嘛,大家干的都不算多稳当,时常抬头看看天,认真听听呓语,防止它真掉下来,或者降下什么灾祸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跑不掉。
这时常抬头看,便看到了天神拨动日月,麦发芽骤生,直至成熟的景象。
农人们看不懂山河,也分不清云雨,可这日日都要接触的麦,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天上的神麦,一株麦穗从头到尾,能有巴掌那么大!
至少能有五六十颗麦粒!
而他们如今的麦,最多也不过十余颗罢了。
对比两者的差距,一个农人看着手中干瘪的麦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跪在地上,不断的冲着天幕磕头祈求:
“苍天啊,赐给我们些神麦的麦种吧!”
随着他的动作,这一片田野的农人,纷纷反应过来,磕头求神麦麦种。
众人中,赵过没有跪。
他站立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麦田的田垄。
识字且读过竹简的赵过,能理解更多天幕讲的东西。
他不知道天幕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是天空破碎后,有天机泄露,还是鬼神在捉弄他们这些凡人。
赵过只知道,天幕不会赐下天上的麦种。
这一闪而过的片段,不过是为了讲雨罢了。
看着天幕麦田的模样,赵过的眼中极为灼热。
没有天上的麦种没关系,他们还有地上的麦种,既然天界还需要种田,麦还需要雨淋日晒,那一定有些东西,是可以让我们这些凡人学过来的!
比如,天幕上的这些田,为什么会有堆起来的长垄?
各方反应
天幕没有回答赵过的问题。
就连那广袤的麦田,也不过是几秒的片段。
紧接着,天幕又看向草原。
一把麦粒扔下,祂再次拨动时间。
天音,在耳边低语。
【不足四百毫米的降水,无法养活农作物。】
稀疏的春雨落下,麦种挣扎着发了芽。
但很快,后续降雨的不足,令麦苗长得越发孱弱。
到了后期,麦苗甚至还没有杂草高。
看着这幕的赵过,惋惜的摇头。
没有足量的雨水,农耕就无从谈起。
天音用轻松语调讲解着成因。
【从大兴安岭到张家口,至兰州、拉萨和喜马拉雅这条山脉,隔绝了带来大量降雨的季风,自此,山外便只能游牧。
有趣的是,长城的建立路线,正好和这条降水线重叠。】
“长城?”
入宫的主父偃望了一眼天幕,在看到边境长城时,微微皱眉。
边防……罢了。
将万千思绪压下,主父偃快步走到未央宫前,见天子正居宫外,立即拱手行礼:
“陛下。”
刘彻背对着向天幕,听到主父偃的声音也没有回头,而是问道:
“你可知天幕,为何说这降雨线与长城重合,而不是越过去?”
主父偃微怔,不过很快,他便想通了原因。
“草原无法耕种,那驻兵只能靠运粮,恐怕,耗费不菲。”
这是非常接近根本的理由。
刘彻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很不喜欢。
因为这代表着,就算是自己出兵从长城外打退匈奴,后续想将草原纳入疆域的代价,仍会非常高昂。
甚至草原这片疆土,就算打下来了,也无法为中央纳税,反而要中央补贴。
这又给了朝中那些大臣一个不出兵的理由。
刘彻已经能想象出朝中某些大臣,是怎样冠冕堂皇的拿着天幕所讲作为天意,用来‘劝’自己,不要出兵,防守就好了。
真是麻烦啊。
刘彻叹了口气。
接下来更有的吵了。
忍下一想就升起来的头痛,刘彻继续眺望天幕。
主父偃见状,缄默的立于另一侧,不再言语。
【降水分出的两块地域,只能进行农耕和游牧。而文明的基础,就是围绕生产方式建立的。
比如,农耕的孝文化,是因为只有粮食足够,且需要老人指导农耕,人们才会有动力奉养老人。
与之相对的游牧民族,在恶劣的生存压力面前,没有生存能力,需要年轻人奉养的老人,便成了‘贱老’,一旦部落出现粮食不足,就要被…放弃。】
太学
天幕一出,整个太学的学子尽皆无心学业,纷纷跑到屋外,仰头观看天幕,躲避、惊呼、大吵……一刻都没停过。
若是以往,这么乱糟糟的景象,教习看到早刘要过去呵斥了。
不过现在连老师都无心授课,谁还有时间管他们呢?
反正没发生踩踏事故,先看天幕!
这才是真神迹啊!
董仲舒捋着自己的胡子,动作徐缓,神色淡定。
脑中,早就开始想,要怎么拿神迹做文章了。
陛下有发兵匈奴之意,自己是说此为王道之师呢,还是天佑我朝呢?
若能借此谋取官职,那才好啊,
毕竟,儒子若不能为官称相,辅佐君王,无异于空有一身本事!
可惜陛下虽推崇儒术,却只是拿此当做政斗工具,对自己也颇有防备。
唉。
身旁,另一位大儒看着天幕,出声嘲讽:
“蛮夷戎狄,果真是无父无母之辈!”
董仲舒摇了摇头。
这天幕,似对匈奴有几分怜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