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廖敛一步三停地磨蹭去了厨房,听见水流声响起,桂欢抬头看了眼上空,“余命十天零三小时”。
……她帮助了弱小伸张了正义,才一个小时?
还不如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
难道是因为廖敛动手打了回来,还讹了对方一块多?可也不是他挑的事,在桂欢看来,那一块多完全可以算是精神损失费。
但她没办法与“日行一善”讲道理,只能就此作罢。
时钟刚过五点,廖敛就站起了身,对桂欢道:“我舅舅应该回来了。”
廖敛站起身,眼睛却牢牢盯在用来喝水的虾酱瓶子上。
桂欢:“……你要喜欢就拿走。”
桂欢打开大门,就见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站在廖敛家门前,正掏出钥匙要开门,看到桂欢家走出来的廖敛还愣了一下。尤其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口后,整个人都凌乱了。
桂欢大大方方地打招呼:“您就是廖敛的舅舅吧,廖敛今天把钥匙丢了,就在我家坐了一会。”
廖敛舅舅长得并不像廖敛,五官很秀气,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我们家廖敛没给你添麻烦吧?”
桂欢心想:你侄子刚刚要拿刀砍人你知道吗?
“没有,他饿了,我就给他下了一碗面条,”
廖敛舅舅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莫若两可地道:“你……被车撞了?”
桂欢:……
廖敛扫了他一眼,捧着虾酱瓶子道:“没有。”
“那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桂欢索性帮廖敛说道:“有人抢他钱,双方就发生了点争执。”
正常人家的家长听说这种事,估计都会担心不已,连忙得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检查,再不济也得仔细询问事情的经过。
可廖敛舅舅显然易于常人,他听后没有大惊失色,反而问道:“对方没事吧?”
桂欢顿了一下,回道:“对方好几个人,应该没事。”
廖敛舅舅像是放心了一样,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桂欢:“……廖敛的伤口还没处理,您最好带他去看看医生,他还吞了几张纸币。”
廖敛舅舅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丝毫没有惊慌失措,似乎这一点都不算大事,听到他吞了纸币后,情绪才稍微有了点波动,小声对廖敛道:“你可不能学吞金兽啊,他那是有病,穷病,看见钱吞肚子里才放心。”
廖敛皱着眉头道:“我没有。”
桂欢:……这样的舅舅,养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也许是桂欢诧异的眼神太明显,廖敛舅舅笑了笑,连忙道:“我在跟他开玩笑,爱吃钱可不是好习惯,故事里不是说吗,上古的吞金兽,就是钱币吃多了,胃结石长得跟婴儿头一般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个男人要产子了。”
舅舅说完还大笑了几声,仿佛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笑话。
桂欢:……恕她孤陋寡闻,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儿。
无人捧场,廖敛舅舅尴尬地干笑了几声,掏出钱包,抽出了一张十块钱,说道:“今天谢谢你了,这算是买面条的材料费。”
以现在的工资水平,十块钱够买好几把挂面了,桂欢也不推辞,便接了过来。
谁知钱刚到她手,头上的黑字就是一晃,桂欢抬头,就见上方的文字变成了:余命十天零一小时。
桂欢:……
她低低地呼了一口气,把钱又推了回去。
廖敛舅舅以为她脸薄,劝诱道:“十块钱也不多,你拿去买点零嘴吃,别不好意思。”
桂欢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帮助同学是我应该做的,就不收您的钱了。”
下一秒,头顶的字就变回了:余命十天零三小时,比实时转账还快。
廖敛舅舅笑着打量了她几眼,说道:“真是个好孩子,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我们家廖敛,他太内向,也没什么朋友。”
桂欢:“我们互相帮助,廖敛他……很勇敢,很真诚,是个好同学。”
照顾是不可能的,除非等价交换。
桂欢下意识的不想和廖敛再扯上关系,廖家人从大到小,无论行事作风还是说话方式,都让桂欢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她看了眼廖敛,这孩子就像小号的人猿泰山,全靠本能来行动,丝毫不过脑。
简单地说了几句,廖敛舅舅就带着廖敛进了家门,门快关上的时候,桂欢听到他舅舅还在小声地说:“对方真的没事吧?咱们用不用提点东西上门看看?……我不是训你,你别生气啊……别呲牙……”
刚合上家门,桂欢就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
像是猫,但又比猫粗一些的吼叫声。
桂欢停下脚步听了听,隔壁的声音转瞬即逝,没动静了。
桂欢歪了歪脖颈,心想:可能他家从这会儿就开始养猫了?
坐回沙发上看了一会儿书,桂欢就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她倏地坐直了脊背,眼睛一动不动地看向门口。
家里的防盗门被推开,前后进来了两个她许久未见的身影。
“欢啊,来搭把手,妈给你买了西瓜,这天气太热了,你吃点去去火。”
桂欢的妈妈刘春喜女士穿着一件白衬衫,搭配绿色的长裤,和桂欢一样的齐耳短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又利落。
桂欢的记忆还停留在母亲卧病在床的临终阶段,她那时瘦成了皮包骨,脸上满是皱纹,头发都掉光了,只有笑容,还有曾经的影子。
“还愣着干什么,快接过去,中华,你把大米先焖上,我一会儿炒菜。”
桂欢爸全名叫桂中华,他身上穿着一套连体的工作服,洗得已经有点发白。他个子挺高,瘦长的身材,就是晒得有点黑,一笑一口大白牙。
桂中华扛着一袋大米,左手提了三四个塑料袋,冲着桂欢道:“才睡醒?怎么懵懵的?”
桂欢清了清嗓子,垂下眼帘,站了起来,去接她妈手里的东西,声音有些低沉地道:“怎么买了这么多?”
桂欢妈笑着道:“你妈我的工作可算是有眉目了,你记不记得你赵姨,跟你妈我一个车间那个,她有个亲戚在公车站上班,能把我介绍到里面干售票员,回头给她买点烟酒就行。”
桂欢:……
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为了这个售票员的活,她妈可没少托人情。
上辈子她什么都不懂,重活一会,她说什么也得把这件事给搅和黄了。
刘春喜女士前后花了不少钱,托人介绍了不少工作,一个都没干长不说,家里的老底差点被掏空。
后来干早餐档,起早贪黑,晚上还去帮忙串一次性筷子,身体就是这么被熬坏了,上了年龄之后就都找了回来。
炒好的菜摆上桌,一家三口围着圆桌坐下,桂欢已经很久没有和父母一起吃饭了,她用力握了握筷子,总觉得今天的手指有点不听使唤。
她一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人情味,就连她爸妈的葬礼,她也没掉过一滴眼泪,从头到尾冷静得像个陌生人。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有了那么点感触。
重活一回……真的挺好的。
“我今天去看了,售票员一个个穿得可精神了,就收钱找钱,轻快着呢。”
桂欢妈一边给桂欢夹菜,一边分享着自己今天的收获,说得眉飞色舞。
桂欢猛刨了几口饭,想了想道:“妈,前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