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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云珠问消息最灵通的连翘:“陈管事多大了?”

连翘想了想,道:“三十二三?”

云珠再看向陈管事。

能在宁国公府做管事,陈家父子平时的吃穿用度比外面一些富农都要精致,吃得好,陈管事的个子也长得好,约莫能有七尺七,只比曹绍矮一截。

今日陈管事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细布圆领长袍,头戴布巾,腰间一条黑色带子,从侧面看竟也有几分长身玉立的俊逸。

就像很多男人看女人都先看脸,在云珠这里,她打量一个男人,最先看的就是身形。

“叫陈管事过来。”

连翘领命,沿着花园小道去请陈管事了。

陈管事并没有瞧见在那边荡秋千的姑娘,想到自己刚刚那一嗓子,他一边跟在连翘身后,一边担忧道:“是不是我吵到姑娘了?”

连翘:“姑娘并没有生气,只是我也不知道她叫您做什么。”

都是家仆,她按照年纪辈分唤的陈管事。

很快,陈管事站到了云珠面前。

尊卑有别,陈管事行完礼就恭恭敬敬地垂着眼,等着小主子吩咐。

云珠却什么都没说,只将陈管事从额头打量到下巴,再从左耳看到右耳。

越是这样的安静越叫陈管事心慌,他保持着躬身低头的姿势,悄悄抬眼。

这一抬,额头就露出几道细纹。

云珠:“……陈管事,你笑一笑。”

陈管事一脸茫然。

连翘:“姑娘想看您笑呢。”

陈管事毕竟是个下人,经常在主子们面前赔笑,怔愣过后就自然而然地堆出一个笑脸来。

云珠看到了他两边眼角的细纹,兴致顿时没了,叫陈管事自去忙差事。

别说陈管事,就是两个丫鬟都好奇姑娘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姑娘,您叫陈管事过来,究竟为何?”

云珠摇摇头。

她只是想看看三十来岁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而已。

对曹勋,她满意的是他的家世才干容貌,知道他长得俊,几次接触也没有太认真地观察曹勋的脸,后来曹勋叫她慎重考虑,云珠忽然想到一些与男人年纪相关的事,譬如他们脸上是不是已经长出了皱纹,肌肤纹理会不会比年轻人要粗糙。

父亲李雍是云珠的主要观察对象。

发现四十岁的父亲都没什么皱纹、脸庞也俊美耐看时,云珠很是松了一口气,可刚刚见到了陈管事,云珠忽然明白,男人跟男人也是不一样的,容貌的保持可能跟天生有关,也可能跟后天的生活习惯有关,她不能根据父亲或陈管事来判断曹勋多久会开始显老。

不过,曹勋跟父亲一样都是习武的,习武能强身健体,想必曹勋四十岁的时候,不会比父亲差多少?

四日倏忽而过,转眼就到了月末。

昨日便阴沉沉的,早上醒来发现外面在落雨,云珠也没有太奇怪。

月末是休沐日,李耀难得也可以陪家人共用早饭。

孟氏看看长子,再看看已经赋闲五个月在家的丈夫,忍不住便是一声轻叹。

丈夫刚被罢官时,她一是为了安慰丈夫,一是因为小别胜新婚,真的不是很在乎丈夫丢了官,反正宁国公府有攒了两百多年的家业,足够一家老小吃几代的了。可是随着时间一长,丈夫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没个正经事做,再俊的脸孟氏也要看腻了。

孟氏在外面逞强,可她也好面子,会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有份差事,哪怕像齐国公孙超那样领个闲差,大小也是个官,也能让丈夫有地方施展他的才学。

“耀哥儿,你在皇上面前当差,皇上最近有没有提到过你父亲?”孟氏关心道。

李雍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李耀瞥眼父亲,摇摇头。

孟氏心头发凉,相伴三十多年的交情,元庆帝真要弃丈夫于不顾了啊?

李显道:“将功补过,皇上就算想用父亲,也需要等待契机。”

孟氏愁道:“有差事才能立功,没差事连立功的机会都没有。”

丈夫能不能恢复圣宠,还关系到女儿能不能嫁一个各方面都如意的郎君,都已经十八了,她能不急吗?

李雍慢吞吞地吃着饭。

他能理解妻子的心情,并不会怪妻子着急。

其实,如果他脸皮厚一些,进宫去皇上面前哭一场,以皇上仁和的脾气,大小都会赏他一个官当。

是李雍不想那样做。

云珠看看母亲,再看看父亲,说出自己的建议:“爹爹,我娘跟弟弟的话都有道理,契机要等,但也要您主动争取,皇上没有派给您差事,您可以自己出去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怕城墙少了一块儿砖您帮忙补上了,那也是帮皇上修缮了城墙,小功积攒多了,也会变成大功。”

只是待在家里等着臣民们忘记父亲的败绩,或是指望哪天元庆帝突然特别想念父亲所以赐官,都过于被动。

李雍眼睛一亮,枉他活了半辈子,居然还没有女儿看得通透!

“我知道了,”他看向妻子,“放心,我一定给自己挣份差事回来。”

孟氏忽地心酸,她看不惯丈夫不思进取,可想到堂堂国公爷要四处奔波寻找机会,她又心疼。

李雍被女儿激起了斗志,也不管外面晴天还是下雨,披上蓑衣就骑马出门了,走之前还交待午饭不用等他,他要傍晚才回来。

李耀目瞪口呆:“父亲不会真的跑去修城墙吧?”

孟氏嫌弃道:“你傻不傻,京城的城墙天天都有人看着,真有破损当天就有人补上,还用等着你爹去立功?”

李耀摸了摸鼻子,觉得母亲太过偏心,对父亲总是柔声细语的,对他便随意训斥。

云珠凑到母亲身边,请示道:“娘,我想去街上逛逛,午饭也不回来吃了。”

孟氏:“非要今日吗?下雨多不方便。”

云珠:“就是下雨才有意境,街上人还少些。”

孟氏便同意了,叫两个儿子陪女儿一起去。

京城有一家“忘忧茶楼”,茶水是不错,最有名的却是里面的说书先生,讲起书来抑扬顿挫妙趣横生,每日都有百姓专门为了听他说书跑去喝茶。

云珠兄妹便在茶楼消遣了一个多时辰。

离开茶楼,距离正午还有两刻钟。

云珠道:“等会儿就在泰和楼吃吧,哥哥先去占雅间,弟弟陪我去买几件首饰。”

泰和楼同样是京城的大酒楼之一,与醉仙居隔了十几家铺面。

李耀想着可以先去喝酒,同意了,随手将荷包交给连翘,意思是叫妹妹花他的银子。

云珠随便挑了一家首饰楼,挑挑拣拣,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李显有些担心大哥会不会已经喝了半个时辰的酒,但见姐姐颇有兴致地选着首饰,他也没有出言催促。

花了几百两银票后,云珠终于心满意足,带着弟弟上了马车。

云珠特意坐了等会儿能看见醉仙居的一侧。

马车轱辘轱辘地沿着石板路而行,云珠微微挑开一丝窗帘,便有牛毛似的细雨随着微风飘进来。

放下帘子,云珠打开首饰盒,赏玩一支蝴蝶金簪,问弟弟:“饿不饿?”

李显摇头,只是微饿而已。

云珠逗他:“换成别家的闺秀,你会有耐心陪她选这么久的首饰吗?”

李显还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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