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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依稀记得昨夜来这里时的路,于是奋不顾身地衝到了清灵桥上。方才穿鞋已经不遑,等赤脚跑上桥时,脚底丝丝疼痛早已弥散开来,占据了神经。我停下脚步,半蹲下身子,双手撑膝喘着粗气。
我形单影隻,又身无分文,单凭一己之力逃回去便成了天方夜谭,如今我只能尽量躲着她。二十年来,我还从未看穿,她竟是那样不知廉耻的人,她所爱慕的那个姑娘,八成是前几辈子都没有过好命。
“你怎么就跑出来了?”她大汗淋漓地一路狂奔,身上的衣衫倒是基本整理好了的——好个狼狈不堪的衣冠禽兽!
“你走开!”我向她厉声疾呼,同时站直身子,预备继续向下奔跑。
“没事吧?”她忽然停下,用手轻拭额前的汗,“别再这样跑了!”
我对她的言语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径直衝过桥边回廊,要到中殿那边藏身。
好巧不巧,季沈渊和江彦冥两人,此时已坐在中殿里谈笑风生了,而途经殿门口的我,正好同他俩撞了个对眼。匆忙中,我隻将双手食指交叉作“x”状,放在唇边,他们见后则点头表示明白。
中殿右旁正好有条罅缝,其实就是一条窄巷,凭借着这杨柳细腰,我不费吹灰之力便钻了过去,竟发现殿后墙上倚着一截木梯。我的确也已走投无路,不得不战战兢兢地顺着梯子爬上房顶,幸亏那房顶的瓦堆砌得还算平整,不至于让我轻易地摔下来。
“哦,都来了?”显然江以弦已经到了殿门口,还在稀里糊涂地“追寻”我,“你们看见鹤姑娘了吗?”
“不曾。”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声音听来平稳自如,不知情者倒容易受其迷惑。
“皇姑姑莫要着急,或许您能告诉我们一点线索呢?”江彦冥准备献策,不过我希望他还是不要走漏任何消息为好。
我俯身将头贴在房顶上,感觉那瓦片如纸一般薄——音量比之前要大了些许。江以弦早已开始了她的诉说:
“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她生我的气,然后她便逃走了……
“我必须尽快找到她,跟她解释清楚。她离开时鞋也没穿,我担心她再这样躲下去,会受伤的!”
呵,“误会”,说得倒好听!
要说我爬上来也的确颇费了一番功夫,脚底可能早已被磨破了吧。可那又怎样?只要能躲过她,我总是安全的。我目前的状况也还不太令人担忧,好在瓦片表面都较光滑,还不甚锐利,待她再次走远,我又缓缓爬下便可,毕竟以她的思考能力,还不一定能想到我会这样躲藏。
“唔,照您所说,”季沈渊沉静地分析道,“若她考虑到自己的行动问题,在下认为,她极有可能会藏在一个相对隐秘的固定位置,不再行动。”
我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却猛然一惊,抬起头来如梦初醒般极目望向四周——没见一个人影,这才又埋下头来继续细听。
“多谢大人赐教!”她的“情绪”似又缓了过来,听口气可能是准备离开去别处了,“待我再去殿后几间空房那边看看。”
殿后?她可不能断我后路啊!若她发现了那墙上的木梯,难道还能说她不会……
可惜这中殿墙之高,并不是凝华殿内其他屋宇所能比附的,因此那木梯之长自然不言而喻。由此看来,此时唯一不送命的办法,是沿着木梯尽快爬下——若我像季沈渊等人那样会轻功,又何苦如此被动呢?为了这事儿,又何苦搭上半条小命?
这时行动速度要快,动作幅度自然就不能太小。我尽量控制翻身的力度和发出的声响,然后尽快地爬到木梯那一端。
当我翻身的那一刹那,双膝最先触到瓦片表面,而我的双膝却不幸被硌得一阵刺痛——那不像是瓦片的棱角所能达到的效果,想必是有人为保安全,刻意在瓦片间装了什么隐秘的暗器。
我整个腿部的血液流动,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十分迅速,让我发觉下身沉重无比,加上双臂又有些微脱力,直接导致我无法抓牢瓦片上端。
我仍不懈地向另一端攀去,每一次肌肉拉伸,都会给我带来疼痛,而我还在坚持靠下肢来稳定身体,当接近两端交界时,一股忽然从身后产生的拉力,使我的双臂忽然间扑了空……
“啊!”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叫,随后大脑便有片刻失去了意识。
恢復意识后,我才觉得自己是真傻,简直是愚不可及!为了这么一件事,竟没有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
也不知究竟为何,有些事情到我手里,总容易被办得过火。
当我偶然间探查到自己的呼吸时,才感到庆幸,自己仍活得好好的!
“小鱼鱼!”耳畔是江以弦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引起这样的“事故”,她的行为是根本原因,如今她在这里痛哭流涕,倒像是一种虚情假意的补偿。
身下软软的,这种感觉,不陌生了——我是在她怀里。
“别跟我开玩笑了!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都怪我没照顾好你……你起来跟我说说话呀!
“不要吓我呀……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还有……我还没有兑现那个承诺呢!
“你回来啊!回来……回来看看我啊!”
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瞎吼些什么?搞得好像我已经活不了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