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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双眼顷刻间睁得浑圆,笑容逐渐流散,双唇欲启而眨眼间又作缄默,最后,整张脸就俨然影视剧里被按下了画面定格键的人物表情。
我的注意力忽然间转移到自己的手臂上。
“我看你真像个疯子!”我径自嘟囔道,轻扭身子拉动手臂,以便使自己挣脱她,“先把手放开!”
我刚将双手分开,就火速一个翻身,面朝里侧的墙面,不再理会她。
“小鱼鱼……”一个声音如梦初醒,一双手掌抚在余肩。
“别烦我行吗?”我向后一扬手,她的手立即向床面滑去,“我又困了!”
我瞥也没再瞥她一眼,感觉她又停止做出任何行动的时候,便认为她又要消停了。
“刚刚撞到的那一下,痛不痛啊?”不料她却又“变本加厉”,再次伸出一双手,用手掌在我的肩头和背部不断摩挲。
“不许碰我!”我终于爆发,蓦地转过脸去朝她吼道,“你就不能别整天神神叨叨的?”
“我……”
“看见你好烦啊!”
“小鱼鱼,你没事了吧?”声音压得很低,以至于差点就被晚风捎走,无人可闻了。
“你回去!”我怒喝道,“我不想多说——就现在!”
“可江朝运批准了的,我向他申请了独自离宫十个时辰,他同意了,还亲自给了我一件信物,你若要瞧,我便掏给你看……”声音在晚风里颤抖。
“那我不管!”我阖上眼,捂了耳朵,“反正你来之前就隻向我‘说’了一声,还没征求我的意见呢!”
“那你同意……”
“没。”我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那……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她带着哭腔哑声道,将她在学院里学到的那一套表演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可!能!”
鬼才想又天天和她待在一起呢——再令人向往的生活,身边只要有她出现,连空气都会变得幼稚、无聊、肉麻和不可理喻。
“可是我们快没时间了!”
“哪有那么多‘可是’?”我挪动身体,与她保持距离,“你不是说的十个时辰吗?”
“我出宫之后临时雇了一个专门的马车夫,到了之后我让他等我两个时辰,现在只有少半个时辰了,我要再不返回,恐怕就来不及了!”
“那也是你自己的问题,”我轻叹道,“你自己准备不周,怎能赖在我身上?”
我察觉到她在黑暗中正一点点逼近,而我已贴近墙根。我无法再躲闪,只能任由她牢牢地抱住我的一条胳膊。
“小鱼鱼,算我求你,你就答应我,跟我走好不好?”她的脸紧贴着我的衣袖,在我肘关节上方来回地蹭啊蹭。
恶心至极。
“就算我答应你又怎样?”我摇摇胳膊,设法推开她,“我的身体前段时间才受过伤,我……”
“你只要能走就行……”
“走不了!”
“可你看起来不……”
“闭嘴!”
“嗯!”我听见她轻笑了两声。
周围的空气忽然间静得只剩下阵阵均匀的呼吸声,她的身体也不再贴着我“蠕动”了。我疑心这份宁静是伪造的,于是偏过头一瞧,她竟已倚着我的胳膊睡着了。
终于结束了!这样安安静静的多好!
再好好休息一下吧,想来待会儿该用晚膳了。赶明儿让我那“老爹”禀报一下那老皇帝,让他先把这家伙接回去,好好看着,省得她再继续纠缠我,剩下的事情则待以后慢慢来说。
“小鱼鱼……嘿嘿!”她的手臂把我箍得更紧了些。
这家伙说梦话都是……莫非她就是上天专门派来“霍霍”我的?不过呢,到时候来人了我也不管,就是要让你“暴露”了才好呢!反正这时你说什么与什么都不说,又有多大区别呢?
睡了,到时候再说那些吧——还有,但愿没有噩梦再相伴了。
诶,wait a ute(等一下),是我的错觉吗——为何我感觉这床,它一簸一簸的呢?而且我耳边还有轰隆的呼啸声,听起来像是风声。
越来越奇怪了——我身下的东西好像换了,不再是柔软的床榻,而变得硌人了。
貌似我非得睁眼起来探查一下情况不可了。
嗯,有趣!我看看,夜空。除了夜空,还是夜空——不,还有两旁林立的亭楼商铺……
可,我不应该是在……
我蓦地一惊,侧头看去,居然……
“江以弦,你这混蛋!”我终于僭越了分寸,偷偷盯着她那随马车颠簸而忽上忽下的脸,并暗暗在心中大骂起来,“白痴!不要脸的东西!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她的脸被白色的面纱掩了一半,街巷两旁渗出的光亮,让我看清了她的一身素装。此时我双臂正搂着她的脖颈,身体半倚在她怀中,想必刚刚我是将头枕在她的肩窝里的。
早该知道她会耍我!搞成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这样互相搂着,要她是个男子,我非就地宰了她不可!
那么现在,也让我小小地耍她一耍。
我什么也不做,就装睡!
“小鱼鱼,你先别醒!”
听听她要对我说什么。
“你别怪我,我本来从没想过要这样做的……”
“可是我没有办法呀,你死活不答应,我又怕你遇到危险……你这张脸……”她闭目长叹道,声音最后混入了街巷烟火的嘈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