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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轻轻合上,点亮屋子里的小彩灯,温馨的光芒映在她疲惫不堪的脸上。
倒在并不绵软的沙发上,最后一丝精气终于被抽离。
八音盒循环播放着单调又让人安宁的曲调。
彩灯应景的闪烁,仿佛这个小世界只会乐此不疲的热闹。
摆在房间正中央的游乐园里,那架小火车夯实有力的跑了整整一夜。
唯独抱紧自己蜷缩在沙发里的人,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纪南岑在自己破败的童话世界里,睡得并不踏实,她被孤独囚禁在了这一方天地里。
这一夜,饱受想念折磨的苏屿汐,成了苏宅里游荡的孤魂,她彻底失了眠。
大概是走累了,便坐在花园阳亭里发呆,任由管家来来回回关心了好几次,依旧无动于衷。
奚榆怀里抱着绒毯,悄无声息的走近,示意钱伯先离开。
感受到肩上落下的沉重,苏屿汐的神色松动,她不解的回头看向母亲,刻意的疏远让互动不了了之。
奚榆坐到长凳的另一边,母女之间隔出的小小距离,却比海峡沟壑还要深远,情感崩裂让她们成了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在想南岑么?”这个时刻提及纪南岑,等同于揭了苏屿汐的心伤,奚榆之所以选择禁忌的话题,无非是想走进女儿的世界。
奈何苏屿汐始终保持缄默,空洞的眼神,空荡荡的心,母亲的话被风吹散,飘到了山崖之外,像是在指引着某个方向。
她倏而站了起来,绒毯从她肩上滑落,也没有勾来半分注目。
躯壳机械的迈开步伐,突兀的离开是不带情绪的,苏屿汐无声的抗衡,源于对家庭的失望,源于她的孤军奋战。
奚榆的执拗根深蒂固,她的女儿完美的继承了她的脾性。
跟随在苏屿汐身后,这次她没再追问,选择了无声的陪伴。
苏屿汐穿过偌大的花园,推开了苏宅的大门。
夏日在山间大道上嬉戏的身影历历在目,怎么到了冬日就成了凄凄哀哀的回忆?
顺着山路前行,她甚至开始好奇延绵的路灯,到底有多少盏?
奚榆并不知道关乎女儿和纪南岑的过去,她的疑惑变成了无解,只能默默的跟在后面,时刻关注着苏屿汐的情绪变化。
下山的路途漫长且乏味,除了路灯的陪伴,徒留一片湿寒。
苏屿汐的不知疲倦,看起来是如此的荒唐,直到在某处停了下来,她终于愿意回身看向母亲。
奚榆被陡然的注目惊扰,她扬起惯常的温柔微笑,不言不语,静静等待女儿的开口。
“在我的记忆里,你们从来没有陪我玩过什么像样的游戏。”
苏屿汐的责备听起来软绵绵的,这样的话题在奚榆的意料之外,她以为会听到关于纪南岑的故事,却没想到聊及的是父母。
睿智的奚女士,第一次尝受到谈话的苦闷,她竟然答不上女儿的谈天,鲜少露出哑然的窘态,“为什么会这么说?”
“只是想起了某个过去的情节,于是有感而发。”苏屿汐的语气恢復了冰冷,她公事公办的回应在无形中保护着自己,也在无形中伤害着至亲。
说着,她走到防护栏边坐了下来,没有邀约,所有的行动是如此的随心所欲,像极了当时的纪南岑。
“屿汐,我们能好好聊一聊么?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可以像朋友像姐妹,但一定不能像母女。”奚榆是懂得情感调剂的,这是她几十年来,第一次主动放下长幼尊卑的秩序。
“好像没什么好谈的。”苏屿汐发自内心的拒绝,面对母亲,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像样的话题。
“我知道你在怪我们,可是顾全大局,总要牺牲固有的价值,这是在所难免的。”
“我这半生已经听了太多你们的大道理,现在我不想听了。”
苏屿汐的回答带着莫大的讥讽,她在笑话自己,循规蹈矩的被父母pua的这么多年,怎么到了听天命的年纪才是开始懂得叛逆。
“那你想听什么呢?”奚榆走到栏杆边坐下,她并不在乎灰尘是否沾染昂贵的衣服,隻想在冰封的关系里寻到回暖的突破口。
苏屿汐伸出双手,在昏黄的灯光下,学着纪南岑教自己的手影戏,这才发现,这个游戏是如此的无聊。
人不对,什么都变得不对。
“你看,你们从来没有人教过我,双手可以变成小动物。”
“”奚榆的目光从地上变幻的影子,游移到了女儿的脸上,她再一次搭不上话,只能靠吞咽唾沫来掩盖自己的词穷。
“就像我的婚姻,你们只在乎纪南岑配不配得上苏家,却从来不会问我幸不幸福。
你们只在乎季颜的身世与我门当户对,从来不问我们合不合适。
你们嘴上的指责就像一阵风,吹一吹就散了,在季家的餐桌上剑拔弩张时,突然都成了我的敌人。
纪南岑不会,她不在乎我有没有钱。
我承认,她的工作很特殊,她的过去有见不得人的一面,但那又怎样?
她干着风险巨大的任务,满身是血的回到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时,我甚至想用万贯家财买断她的人生。
你猜,她答应了吗?
她靠命赚来的血汗钱,全都捐给孤儿院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