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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凝的惊讶似乎能透过屏幕传来,她语调高扬,道:“天啊,你也太牛了吧!”
“我和天才的差距果然不是靠努力能追上的。”
竹鱼却无奈道:“不是啦。”
她迟疑道:“可是我还是感觉有些轻飘飘的,好像没有踩在地上的踏实感。”
“……别瞎想。”骆凝也没有头绪,只能用一句话果决地抹平她的焦虑,说:“只要你继续走下去就好了。”
是这样吗?竹鱼放下手机,喃喃念了一遍,只要走下去吗……可为什么心在发慌?
预感成真的有些太快。
没过几天,竹鱼就被电话砸蒙了头。
买家秘书在电话那头用冷漠的语调说:“竹小姐,您的作品和国外一位叫阿卡的画家的作品有些相似,请问是否有抄袭或借鉴的部分呢?”
“……什么?”
秘书却不再多说,转而加了她的微信,把阿卡的作品发了过来。
相同的是构图和意象——山脉和红日,色调与画风截然不同,但把两张画放在一起时,却无端让人怀疑,这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竹鱼心底一凉,有口难言。她平生从未见过这张画作,可她也知道,只要买家心里有了答案,打电话问她不过是形式上的步骤罢了。
她定了定神,斩钉截铁地开口,“完全没有任何抄袭的部分。”
“您知道,我只是个业余画家,从未经过正统的美术教育,对画家的了解除了有名的几位之外所知甚少,更没听过阿卡老师的名字,我画画依靠的不过是微末的天赋,”她抿了抿唇,“如果您有所不满,可以将画退回,我也会把钱款打给您,但仅凭这些就将我呕心沥血画出的画定为抄袭,我是很难接受的。”
对面沉默了一阵,似乎是去汇报了。
她紧接着回:老板说,画就不用退了,但作为阿卡作品的喜爱者,她持保留意见。
又道歉:希望你早日形成自己独特的画风。
竹鱼怔怔地看了手机半会儿,突然被一股荒谬感笼罩。
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还没消化完荒谬感,手机却又是一震。
骆凝着急地发:快看微博。
又催:快!
竹鱼心里七上八下,刚打开微博便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不好预感被证实了。
首页全被几个关键词刷屏了——折春、抄袭。
竹鱼打开被认定为原曲的歌,高潮部分的曲调确实有一些相似,可发布时间不过是几周前,比决赛日早了七天左右。
折春早在圣诞节当日就演奏过这支曲子,怎么可能是她抄袭?
但评论区炮火连天,满满当当全是对折春的讨伐,让人无从辩解。
骆凝发来消息:我觉得不像抄袭,相似处太少,也没人扒谱放对比,估计她是最近太火,被人黑了。
确实,这样有组织的行动,一看就是买的水军。
可三人成虎,只要被带起节奏,哪怕是莫须有的事情,都会被传成事实。
这一场讨伐整整持续两日,甚至在热搜榜上挂了一下午,彻底把刚刚红起来的折春打入了漩涡中。哪怕她及时发了微博解释,评论区中相信她的粉丝也被水军纷纷挤了下来,彻底没了净土。
竹鱼没忍住在评论区发了支持的话,没过多久,果然被骂到拉黑了好几个人,彻底熄了屏不想再看。
她摊平躺在沙发上,任由脸颊陷入柔软的抱枕,眼睛无神地望向白色天花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猫可以用来在悲伤时发泄了。
不止没有猫了。
但悲观者总是如此,当一场好运降临时,他们总会望着飘渺的远方,担心还未降临的灾难。灾难终于来临时,他们才会舒一口气,任由悲伤满溢心间。
竹鱼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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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鱼就着这个姿势在沙发上睡去,再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脖子和关节没一处不疼的。
她拿起手机,发现页面还停留在微博。
下端的红点多了几个。
又是几条唾骂,无非“又来洗白了?”、“舔抄袭狗,有这时间看看脑子?”之类的话。竹鱼往拉黑名单中添了几个人,突然发现多了一个讚。
是折春。
她看了半天这个讚,没分析出是什么意思。
这是她的微博小号,主页除了平日的eo时的发泄和两三张风景图,什么信息都没有透漏,连id都只是一串字母和数字。
折春肯定不认识。
那就说明,她正在一条条看这些骂她的微博。
竹鱼有些佩服,隐隐又泛起一些心疼。设身处地,她早早就卸了微博躲在家里了,成千上万的粉丝和吃瓜群众可不是电话那头的秘书,即使颤抖着声音强装镇定也不会被发现。这些人会循着血迹嗅出你的伤处,然后再扒开你的骨和肉,吸食其中的骨髓。
反应过来时,竹鱼已经点开了折春主页,在私信的对话框打字——
折春姐姐,我很喜欢你的歌。我相信你,支持你,加油!
为装得像一点,在发消息前,竹鱼还专门改了个人信息的年龄,加了条就读学校上去,当然,写的是千里外从未听过的高中。
几天过去,折春都没有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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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拖着行李再回学校时,竹鱼已经升入大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