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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听不见,折春还是回。
“我要吃火锅……”
折春又回了一遍,把还在播电视剧的ipad关掉,想:第一次觉得南方口音这么好听,软软糯糯,哪怕是骂人也甜。
见竹鱼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她轻手轻脚地拿出电脑和耳机,敲键盘的声音轻得和风一样。
……
直到打喷嚏的声音像爆破音一般在耳后响起,折春才取下耳机转过头,问:“醒了?”
竹鱼小动物般探头,瞟折春的电脑屏幕。
看不懂的界面——黑色背景,心电图一样的音轨重重迭迭。
竹鱼没问。看着她好奇的样子,折春自觉解释道:“是编曲软件。”
她很轻地眨一下眼睛。在折春以为她会问些什么时,她却转了视线,说:“该换吊瓶了。”
吊完两瓶水,天色已经暗了。她们从医院走出来,踏进一家小店,没什么人。
竹鱼早就饿了,一碗粥怎么能顶饱?但不怪折春,她买了蒸饺、红糖糍粑和饼,可病人任性,海水中隻取一瓢。
竹鱼点了砂锅吃,称是“火锅的平替”,不过连辣子都没敢放——疼痛的呼吸道不允许,只能看着折春的红油砂锅两眼发直。
“你不是南方人吗,这么喜欢吃辣?”折春疑惑。
竹鱼竖起眉毛,“刻板印象!”
其实她属于又菜又爱吃的类型,常常顶着肿起的嘴唇,吸着气摆手,说:“一点都不辣。”
可是折春不知道,不仅如此,她还极富有刨根问底的好奇心,说起自己看到的科普,“听说这是基因决定的?好像有什么吃辣基因遗传……”
“有点道理,我妈就很能吃辣。”竹鱼也开始寻找佐证,“或许可以搞个研究。”
折春又笑,指指自己,“一个学小语种的,”指指对面,“一个学新传的。只能研究研究怎么写公众号。”
“别看不起写公众号啊,说不定我毕业就干这个。”竹鱼据理力争,又扁扁嘴,自嘲道:“……这可能是我除了扫大街之外的唯一选择了。”
大学生说到就业就等于总统说到竞选,演员说到获奖,是总不想正面面对却又绕不开的话题。
“你要做什么呢?”竹鱼问。这个问题对折春来说算触手可及,毕竟她已经大三。
“和音乐相关的职业吧。”她边吃边想,“总之不会是西语。”
竹鱼不明白,“你不喜欢吗?”
“倒不是。”折春摇头,“反而是很喜欢。”
“我喜欢语言,但是当它成为我赖以生存的工具时,这一切就会有点不对劲。”她似乎很难形容,“……比如,你把最喜欢的歌设成闹钟。”
竹鱼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折春笑起来。
“但是音乐是我哪怕每天都做也不会厌烦的事,这可以成为我的工作。”她眨眨眼,“你也可以找找这样的事。”
竹鱼想了又想,还是没什么头绪。折春突然清醒,“我们本来在聊什么?怎么会说到这里。”
竹鱼笑,“吃辣。”
“哦对。”
“我知道一家川菜——第一次去差点被辣昏的那种。下次一起去试试。”
竹鱼点点头,思绪还停在刚刚的话题中,一直持续到踏出砂锅店。
黑夜中才发现,街道的树上不少都挂了彩灯,星星点点,像是坠下来的星子。
正思考着原因,折春就叹道:“一下雪,圣诞节就近了。”
原来是圣诞节。
“从高一开始,圣诞节的晚上我都会在宿舍看《真爱至上》。”竹鱼回忆。
“圣诞节还住宿舍吗?”
竹鱼一脸疑惑,意思是“不然呢”。
圣诞节和寄宿製也不相悖吧。
好吧。折春点点头。
跃着的光点将树林笼上了一层浅金,她们并肩走到了路边,折春才想起来把手上的围巾给竹鱼围上,绕一次,一端穿过圈。
她在努力做好“照顾人”这件事,但很明显并不擅长。
折春紧紧地拉,竹鱼脚下就轻飘飘地,被向她那边扯一下。
折春觉得有趣,又扯一下。竹鱼就举起手,一边说着“呀”一边轻轻拍她,皱起脸做出无语的表情。
折春笑,她也笑,两个人对着笑了一阵,鸣笛声在旁边响起。
“诶,姑娘,尾号7569,是你们叫的车吧?”
“是!”竹鱼连忙后退一步,脸颊被宽大的棕色围巾遮盖住,反手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
她先坐在右侧,又往里挪了一格,从降下的窗户里看折春,眼睛亮晶晶的,问:“怎么不上?你不坐我旁边吗?”
作者有话说:
折春的犹豫立刻消散了,她拉开车门,在竹鱼身侧落座。
车里的空调很暖,驶出一段距离,车窗内侧就蒙上了一层白雾。
竹鱼习惯性掏出耳机,手指在列表滑了一阵,戴上左边的。
在家里、和骆凝走在一起,哪怕在跑步时,她都隻戴一端的耳机。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她就失去了安全感。
只有在睡觉前,躺在由被子、床帘和闭塞角落构筑的世界中,她才会把两隻都塞上,彻底沉浸在另一片海洋。
一隻手伸至眼前。
折春歪歪头,一副很无聊的样子,视线落在耳机盒上,问:“能给我分一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