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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疲惫不堪的陈蔓农顿时满血復活,招手唤来“儿媳妇”将手肘霸气一挽:“走,咱们今天上外头吃铜锅羊肉去!”
亲王又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还好有天下最会享受生活的工部尚书元拾朝在,亲王不用自己操心就能吃到太子镇附近最地道的美食,但大概是美食分布得很分散,小丞相把各家掌杓都聚集来自己下榻的超豪华公家客栈,敞着肚皮一吃为快。
亲王多年来晚必不多进食,由于回医馆前已吃半张卷饼,此刻面对满桌地方美食也只是捧着一小份玉米羹慢慢喝,与对面的胡吃海塞形成鲜明对比。
见亲王少进用,元拾朝一口吃下两份卷着烤鸭的面皮,努嘴示意下饭桌鼓嘴含混说:“吃呗,不合口么?哎呀,出门在外您老稍稍将就将就嘛,这些东西我都勉强能吃的下去,你还要比我更挑剔?”
亲王摇下头,双手捧着小丞相专门从京城带过来的银製粥碗,不疾不徐说:“落黑时分已用过东西,再喝点粥即可饱腹,你,你也适当控制下饭量,现下瞧着似比前些时候更肥胖了些。”
“这也怪不得我,”元拾朝擦擦汗抻手来够这边的驴肉丸子汤,亲王给他往跟前推推这道菜,换来元拾朝长长一声嗟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年我中毒落水险些丢去性命,用了好多药捡回一命后就开始发胖,别说吃多会肥胖,我喝口水都会长膘,这天下谁还曾记得呢,我元拾朝二十多岁时和如今的你穆云谏一样,也是名冠京师的俊美公子,是无数闺中女儿的梦中玉郎。”
“……”亲王略微有些无语,她可不想去什么别人梦里。
话说至此,小丞相心头顿生悲凉,忍不住摇着头一叹再叹复三叹:“我就是跟着这副身子吃了大亏,连亲妹妹都要被你穆云谏抢去,狗老天待我何其不公!”
亲王说:“哦,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如今身尊如斯,能在京师呼风唤雨,莫说皇亲国戚需在你面前摇尾乞怜,连我府邸开销都要看你脸色,这难道就不是老天予你之恩赏?”
元拾朝不干了,撂下鉴别不出材质但贵气十足价格定然不菲的乳白色镶银带玉筷,瘪嘴委屈说:“你都知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那还抢我樊籽花的银矿?小衡子你要点脸好不好!妹妹妹妹你抢去,银子银子你也要抢,还给不给人活路啦!”
亲王吃口粥,温良说:“照你这么说,银矿发生坍塌也好,西南马匪猖獗抢夺也罢,我都该作壁上观,等你和马匪斗得两败俱伤时,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再出手剿匪,届时按照朝廷规矩,马匪抢夺银矿上财物仍旧是收归国有,你另外再付我军马费用,你所言可是这个意思?”
说完,在元拾朝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中,亲王犯嘀咕说:“我出兵又出力的还没管你要辛苦费,你倒是脸皮厚先跑来倒打我一耙。”
“你!”元拾朝顿时气得用一根状如白萝卜的手指颤巍巍指向亲王,颤巍巍颤巍巍半晌,小丞相隻憋出一句:“你无耻!”
面对这个性格温柔气质平和的政敌魁首,元拾朝实在骂不出什么难听话,好像若是他将那些脏污不堪的话语加诸亲王身,那他就是在与整个天下为敌,甚至是在与“世道”二字中的“道”相抗衡。
他知自己富可敌国,但他也知自己万不足以与“道”为敌,此道是天下民意,是人心背向,此道所指,天下无敌。
元拾朝看见对面亲王温柔一笑,眉眼弯弯。就像那年在大运河的游船上,宦害余孽刺杀的意外发生前,尚是少年的亲王因与在坐辩儒法小胜一筹而衝自己笑,笑得真诚灿烂,眉眼弯弯酒窝盛粼光。
元拾朝想起当年中毒后被攻击坠河,那么多人争相营救,最终却是眼前这个比自己年幼十来岁的小友泅游至深将他捞起拖到岸边,那时,与亲王打配合的乔家镜明见明两表兄弟为救他而分散去刺客攻击双双毙命河中,小十五也身负伤,却仍旧是拚尽全力把成年的他从河里救上去。
少年营救成年男子本就困难重重,何况小十五还身负刀伤。
后来这么多年,元拾朝曾做过无数次实验,要一个年纪体型都与当年亲王相近的少年,下水营救年纪体型与当年中毒之他相同的成年男子,近乎千万次情景再现。得到的结果是在箭弩乱放境况下,在初春流急的河水中,试验没有一次成功。
想到这里,元拾朝鼻子有些发酸,他咬一大口远近闻名的醪糟鱼忿忿说:“穆云谏,你最好和阮阮好好过,若是你敢欺负她,我必跟你们老穆家不死不休!”
好听话不能好听地说,立场决定小丞相给不了亲王好话。
亲王温温一笑,说:“当下和未来,不管我是否还在,你皆要继续护着她。”
“那是我亲妹妹,还用你一个外人在这里多嘴。”元拾朝低低嘟哝着,夹起东坡肉吃下一大口,唇齿溢香,接着问:“什么叫不管你是否还在?怎么着,才二十出头就熬不住要死啦?”
“……”亲王脸上罕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元拾朝囫囵咽下口中食物,擦擦脸上汗水说:“算了,同情你做什么,我自己都得靠万金良药续性命,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你不在更好,就没人整天鼓动陛下提防他亲娘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