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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姨去买菜?等我一起吧。”亲王闻声而起顺手拽过粗布外袍穿上,又撩几捧铜盆中凉水洗洗脸,往嘴里丢了什么东西咀嚼。
打开排门,两人同往镇中菜市去,路上冬霜冷晨雾寒,街边已有早饭摊子开始营业,楚月西嗅见隐约薄荷味道,说:“我见桌上堆放好几摞奏折札文,通宵未眠?”
亲王嚼着边军们爱吃的熟薄荷,此物于提神醒脑的确有用,“处理点琐碎,没什么大事,打扰您和我娘休息了吧,以后我再注意些动静。”
深夜独自坐着批阅朝务而已,写字研墨的声音如何都传不到医馆后面住人的院子,楚月西说:“倒没有打扰,我上年纪了,本就觉少。只是若让你娘知道你又熬夜,她该心疼了。”
“白日里无事,可以补觉。”亲王手里提着菜篮子,被楚月西那句“上年纪了”说得心里发酸,忙衝路边努下嘴说:“那里有卖蒸枣糕,回去给我娘捎些?她爱吃刚出锅的热枣糕。”
楚月西摇摇头,刚准备开口,迎面过来几位认识的妇人。
一人问好说:“楚先生去买菜?”
楚月西应说:“赶早买点新鲜的。”
又有人说:“先生身边这后生看着眼生啊。”
楚月西笑起来,略显得瑟说:“是蔓农跟前的,跟媳妇来看蔓农。”
几位妇翁纷纷上下打量亲王,须臾,其中一人恍然说:“哦我想起来了,小先生来探望过二位先生,是小先生没错,瞧这一表人才的,是二位先生家的小先生!”
打过照面寒暄,楚月西继续方才的话:“你阿娘近来要忌口,不能吃甜食,你若买枣糕,可让乔丫头躲着她吃。”
亲王问:“我娘怎么了?”
楚月西又抬手应答熟人打招呼,边和亲王说:“人上年纪后难免这里哪里有点小毛病,饮食上控制少油少盐少甜没坏处。”
走出一段距离,楚月西察觉亲王情绪太过平静,于是故意说:“今日我给乔丫头仔细瞧瞧她那小腰,也不知她以前遭的都是什么罪,年纪轻轻落那样个腰疼得旧病,以后她在你身边,你且得给她好生养着。”
“嗯。”亲王点头,闭着嘴应声。楚月西扭过头来看一眼亲王,隻觉得这孩子心思比去年更加深了,这不是件好事。
买菜回到医馆已是天光大亮时,已经有年轻病患赶早来就医,陈蔓农坐在诊台后给位三十来岁五大三粗的男子搭脉,着便袍的两位亲王侍者在医馆里擦桌扫地烧水,见二人进门,陈先生故意拖长调子暗讽说:“人年轻就是好啊,这还有精神头去菜市买菜呢。”
清早她一来前面就看见角落桌子上堆放的几摞东西,不用猜就知道是自己那老小儿又熬夜公务,她心疼孩子,却又忍不住想数落老小儿。
正在扫地的侍从和正在擦药柜的侍从纷纷停下手中事给亲王拾礼,异口同声说:“主上。”
“嗯。”亲王点头回应,衝角落那张桌子努努嘴,示意那上面的几摞打包好的公文可以拿走了。
亲王假装没看出来老母亲的数落,说:“娘,我去做饭,您想吃馒头还是吃麵汁煎饼?楚姨想吃麵汁煎饼的。”
彼时楚月西已经洗了手过去帮忙接诊,陈蔓农让面前病患换个手来继续诊脉,回亲王说:“我要吃油炸馍片。”
“算了,我做什么您吃什么吧。”被要求饮食少油少盐还想吃炸馍片,亲王摇摇头,提着满满当当的菜篮子从后门走了。
一大早赶着来看病的基本都是些正当年的劳力,他们干活晚归,不想在入夜后打扰医馆先生,又知先生们觉少起的早,便多选择在早起去上工前抓紧时间来医馆看看病,这样的病患不老多,换上楚月西坐诊后陈蔓农就去抓药。
药笺上有处地方看不清楚,刚称罢一味药的陈蔓农一手提溜着小秤杆子一手指着药笺上看不清楚的地方,隔来整个医馆厅问那边的郎中:“柴胡后面画的是啥嘛!”
医馆这头的楚月西正低头写新药笺,行笔未停,不假思索说:“天麻六钱,车前草四钱。”
“行行行知道了,更后面的我看得清楚啦。”陈蔓农点点已抓过的药,转过身去找天麻。楚月西抬起头看过来一眼,眉目含笑。
门口坐着隔壁纸本铺家过来闲聊的老妇,笑与陈蔓农打趣说:“你还年轻呢,这眼神就也不行啦?看你家月西写药笺都看多少年了,连天麻俩字都认不得?”
陈蔓农手上活不停,也是笑着答老妇话,“她写的字时好时坏,连作一块时比梵文佛经都难辨认,你还别笑话我认不出来,就是月西自己有时候也认不出来自己写的字呢。”
“那不能够,先生开药人家怎都有办法认出来写的是哪味药,我看月西就是在故意为难你。”老妇开着玩笑,衝还在打扫卫生的两年轻人抬下巴,问:“这两位是新招的帮工?”
“故意为难我那就得她仔细给我说药名,不说就要她自己给人抓药。”陈蔓农笑意融融与邻居说话,看一眼俩恭眉顺目的亲王侍从,说:“是来找我那老小儿的。”
“呦?!”老妇一喜:“你家小先生何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