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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卫骋道:“现在去。”

席鸣懵了好几秒,知道卫骋是要赶他走。他又看看谢轻非,道:“那我去了啊,师尊,你记得要听我哥的话,他很专业的!”

卫骋这回跟过去把门锁上了。

谢轻非靠在垫高的枕头上,看着他拿起床脚挂的医疗单子圈圈画画,想到他赶席鸣走时的说辞,不由轻笑:“他是好心,我也没多在意。”

谢轻非的父母是搞科研的,常年待在北京,逢年过节也不见得有时间回家。打她有记忆起就没怎么被父母管教过,或者说,连与他们见面的机会都欠奉。放以前谁要在她面前提起父母,谢轻非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但经过工作的磋磨,她又早早长成了大人,知内情的人都四散东西了,根本没人会在她面前避讳。

很奇妙,卫骋居然一直记得。

谢轻非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声好气地说:“真的,小孩子才计较这种事。”

卫骋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轻哼道:“嗯,不在意,没人的时候再躲起来偷偷哭。”

谢轻非是个好强的人,情绪鲜少外露,从不黯然伤怀,打小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般挺胸抬头面对一切风浪,人生唯二两次流眼泪,都好死不死让卫骋给碰上了。

第一回是高中刚入学的摸底考试,她意料之外地输给了卫骋,这前所未有的剧烈打击让她看完成绩单后一个人躲在学校后花园哭了个天昏地暗,而卫骋赶巧抄近道从她在的那条路走,正面撞上了泪痕未干的她。在对手面前这样狼狈,可以说是奠定了谢轻非讨厌他的基础。

还有一次是在高三的成人礼暨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上,每个高三学生的家长都受邀来了学校,见证孩子的人生大事。谢轻非提前了一个多月打电话向她的父母预约时间,两人嘴上答应,到头来还是被工作绊住了脚。这种日子,全校都找不到第二个家长不在场的倒霉学生。

谢轻非和卫骋虽然不是一个班的,但这种优秀学生、“金童玉女”,论惯例不仅要担任会议主持人,还要并排坐在主席台下做表率。等流程走到家长拥抱孩子并赠送成人礼物这一环节时,谢轻非虽然逞强安慰自己这种强行煽情的环节很幼稚,但心头还是免不得荡起层酸涩。就算四面花团锦簇,却没有一朵是属于她。她还感觉到卫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这更让她无地自容,油然升起一种不管自己赢他多少次,总还是有比不上他的地方的念头。

最后是卫骋的妈妈把她拉到身边,抱抱她,又送了她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庆贺她成为大人。卫骋的妈妈很漂亮,又特别温柔,说话轻声细语,身上还有香香的好闻的味道,谢轻非在她怀里时怔忡地想,她的妈妈会不会也这样。

想想还是觉得太不现实了,毕竟她妈18年来抱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两人真这么亲密起来,肯定比卫骋和她手拉手成为好朋友还要别扭。谢轻非环着卫骋妈妈的腰,由她轻柔地抚摸自己的头发,突然觉得眼眶很热。

轻眨着想将眼泪逼回去时,她看到卫骋在冲她笑,用口型说着:哭了。

谢轻非瞪回去:没有哭。

卫骋“嘁”了一声,在两人身后阴阳怪气道:“您干脆认谢轻非当女儿得了。”

卫骋妈妈惊喜道:“真的可以吗?”

卫骋:“……”当然不行。

再被他提起这些丢脸的事,谢轻非脸一红:“早就告诉过你,那次是眼睛发炎,不是在哭。”

卫骋不和她辩论:“好好好,是眼睛发炎。”

谢轻非哼了声,又趁机问起自己疑惑很久的问题。

“你妈妈当时怎么这么巧准备了两份成人礼物?”

卫骋在她床边坐下,问道:“她送了你什么?”

这个谢轻非还记得,告诉他是枚很漂亮的女士胸针。

卫骋道:“嗯,女士胸针,那肯定不是准备送给我的。”

谢轻非缓缓道:“什么意思?”

卫骋看着她:“不是碰巧,是特意送你的。”

谢轻非满脸惊讶,卫骋又恢复了那副她不待见的姿态,戏谑道:“我跟她说,我和隔壁班谢轻非关系特好,这不快高考了,总要送点什么给人家吧。毕竟她是个女孩子,这些年我考赢她那么多次也挺不好意思的,送个礼物鼓励鼓励也好,再不行,她要连高考都输给我,这也算是份安慰了。”

谢轻非愤然道:“卫骋!”

卫骋乐不可支:“我说什么你都信。”

谢轻非道:“谁让你嘴里永远没有实话。”

卫骋道:“那可真是冤枉,我对你是十二万分真诚的,谢警官火眼金睛,怎么会看不出来?”

就是因为他太不像在说谎了,所以更不像卫骋。

谢轻非古怪地看着他,总觉得他居心不良。

卫骋看她精神恢复得差不多,往她身边靠近了些,声音和缓:“谢轻非,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谢轻非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睛。

这大概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交谈,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谢轻非不得不承认,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卫骋。她认同并欣赏每一个在各自领域发光的人,尽管和卫骋素来不对付,也不会因此就不承认他的实力。毕竟年龄不到而立,职称已经到达副主任医师的人她只在新闻里见过,他的优秀显而易见。

甚至,她也没有在卫骋眼里看到从前那种傲慢的轻视,他看她的眼神,更像是……

谢轻非不敢细想,她觉得自己还没脱离眩晕,现在做任何判断都会有很大误差,会误会他的真实情绪。

卫骋把一早倒好,晾凉的新茶递给她,顺势道:“现在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现代人经常会遇到一些心理上的压力与负担,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用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而我的工作就是帮助他们纾解这些情绪。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帮助,且保证我们之间的交谈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如果你暂时不愿意也没关系,毕竟私人时间我们也是……朋友。所以,你可以随时向我进行咨询。”

从来都是谢轻非去解读别人,她从没有过在别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经历。平心而论,她确实免不了一些讳疾忌医的心态,不觉得自己这是病症,也不当这事有多严重,至多是每当记忆闪回时那些卷土重来的窒息感都要她一个人承受,有些难熬罢了。

但她最狼狈的样子卫骋都曾见过了,自己在他面前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双方知根知底,一个表情都能看出对方装的什么花花肠子,嘴硬也诚然没有什么必要。

再者,她也不想这个毛病久久不愈,影响到她的日常工作。如果今天昏倒之前遇到的是除卫骋外的第二个人,她会觉得在局里彻底混不下去了。

谢轻非沉默片刻,松口道:“好。”

卫骋得到她的同意,不着痕迹地弯了唇角,轻咳了声,道:“之后我们每周会谈不少于六次,每次时长不少于20分钟,因为我现在身份特殊,需要等我安排好后续工作再和你商议时间。谢警官,那以后的日子,就请你把自己交给我了。”

后面一句明显是他自己故意加的。

谢轻非淡淡瞥了他一眼:“卫医生,你对每个患者都这么说吗?”

卫骋流利地逢迎她:“只对你特别。”

谢轻非又被他惹毛了,卫骋却没给她机会骂自己,道:“和我说说,那件让你感到困扰的事情。”

谢轻非之所以长久以来不愿直面自己的症状,是因为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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