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怒(万字大章)
一切原因,皆因那张刚刚递上来的纸条。
见到这张纸条后,魏公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生动的眼神都没有,宛如一尊雕塑。
南宫倩柔跟着魏渊这么多年,极少见他这般沉默,沉默中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上面记录一个简短的消息:郑兴怀于狱中被杀。
真简短啊,堂堂一州布政使,二品大员,死后在情报上留下的,也就这点东西。
史书上会怎么记载他呢?大概字数会多一点,勾结妖蛮,害死满城三十八万人,害死大奉镇国之柱。
遗臭万年。
真是个可笑的世道南宫倩柔心里冷笑一声。
他作为旁观者,也只剩这些感慨,可笑的不是世道,而是人。
史书鸿篇浩瀚,里面有多少像郑兴怀这样的人?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冤案,终究是因为没有人敢站出来吧。
“殿下,二公主要见你。”
侍卫长敲开怀庆书房的时候,怀庆心情正糟糕着,闻言便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如果临安再来挑衅她,烦她,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让她去会客厅等着,本宫换身衣服便过去。”
打发走侍卫长,怀庆把纸条烧掉,换了一身素白如雪的宫裙,来到会客厅,见到了一身大红的妹妹。
她旋即吃了一惊。
以前的临安是活泼的,明媚的,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是不是扑过来啄你一口,虽然每次都被怀庆随手一巴掌拍在地上。
但她总是孜孜不倦的重新飞起来,试图啄你一脸。
可她现在看见的临安,像一朵皱巴巴的小花,鹅蛋脸黯淡无光,桃花眸低垂着,像一个自卑的,无助的小丫头。
“如果你是想问,郑兴怀是不是死了,那我可以明确的回答你:是的。”怀庆淡淡道。
临安点了点头,目光愣愣的看着地面,轻声说:“我,我不太舒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就是有点不舒服,还很害怕”
是这件事对她造成的衝击太多了大奉承平日久,国舅没死前,后宫又一派和谐怀庆淡淡道:
“没什么大不了,你读书太少,多读写史书,便知此为常事。越是血腥不公之事,越是寥寥几笔。”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临安瞪着她。
她因为郑兴怀的死,因为楚州城三十八万条亡魂,心里愧疚感要爆炸了,整个人抑郁难安。
这个时候,临安就想起怀庆,怀庆是她一直要赶超的姐姐,所以,她想来看看,看看怀庆是如何面对这件事。
现在她看到了,却有些失望。
怀庆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淡淡道:“月盈则缺,水满则溢。万事万物都逃不开盛极必衰的道理。
“当一个王朝由盛转衰,它必然伴随着无数的血与泪,内部的腐朽,会一点点蛀空它。会有更多这样的事发生。”
临安沉默了一下,昂起头,看着姐姐:“那,那该怎么办?”
怀庆伸手按住临安的脑袋,眼里闪过罕见的温柔:“这时候,会有人站出来的。”
会有人站出来的临安突然握紧了手。
内城,一家客栈里,大堂。
角落的桌边,李妙真带着拖油瓶女人正在吃饭,她很不喜欢这个女人。
倒也不是说她总是颐指气使,这几天过去,这个姿色平庸的女人已经改进很多,能做的事,都自己做。
李妙真不喜欢的是她眼里那股子孤芳自赏的孤傲。
好像在这个女人眼里,其他女人都是蒲柳之姿,全天下就她一个美人儿。
可是,明明她才是最平庸的,男人都不屑看一眼那种,除了屁股蛋又圆又大又翘,胸脯那几斤肉又挺又饱满,穿好几件衣服都掩盖不了规模
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那几斤肉,只会妨碍我铲奸除恶李妙真这样告诉自己。
“他为什么还没来找我?”慕南栀低声说。
“呵,瞧你也是个嫁过人的,就这么恬不知耻的想外汉了?”李妙真没来由的就不开心,冷笑着说。
“只是觉得跟你待一起无趣罢了。”王妃抬了抬下巴,傲娇的说。
“”
所以说这副心高气傲的姿态是怎么来的?她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李妙真气的牙痒痒,她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因为淮王迟迟未能定罪,而到了今天,她更是知道郑兴怀入狱了。
总有一天要拎着刀子闯进宫,把元景帝千刀万剐二号李妙真愤愤的想。
这时,隔壁有桌人大声说道:“你们知道吗,郑兴怀已经死了,原来他才是勾结妖蛮的罪魁回首。”
“什么?!”
满堂食客看了过来,满脸错愕。
那人言之凿凿的说道:“我有个兄弟在大理寺当差,今儿听说一件事,那郑兴怀于牢中畏罪自杀了。”
堂内顿时炸开锅。
竟还真是这样的反转?
那人继续道:“郑兴怀简直禽兽不如,他勾结妖蛮,害死我们大奉的镇国之柱淮王,害死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
“而后,蒙蔽使团,进京告状,这是对淮王有多大仇?我听说啊,他在楚州时,私吞军田,贪污受贿,被淮王教训了很多次,于是耿耿于怀。
“这一次之所以勾结妖蛮,就是因为淮王搜罗了他的罪证,要向朝廷弹劾他”
说到这里,那人挤出眼泪,扼腕叹息:“我等虽为平民,却是不齿这种人。可惜了淮王,一代豪杰,下场凄凉。”
食客们大惊失色,顾不得吃饭,激烈讨论起来。
“不可能吧,淮王屠城的消息是使团带回来的,是许银锣带回来的。”
“对啊,许银锣断案如神,岂会冤枉淮王?”
“我们不信。”
“呵,你们不信便不信,等明日朝廷发了告示,便由不得你们不信。”
“呸,除非是许银锣亲口说,不然我们不信。明日等消息便是。”
李妙真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
许七安王妃心里一沉,她率先想到的不是其他,而是那个讨人厌的许七安。
耳边,似乎又回荡着他说过的话:我要去楚州城,阻止他,如果可能的话,我要杀了他
这一天,京城到处都在传播着楚州布政使郑兴怀畏罪自杀的消息,在别有用心者的描述里,郑兴怀勾结妖蛮,害死镇北王,害死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
然后,倒打一耙,把罪过推给镇北王,要让大奉的镇国之柱身败名裂。
对于这些流言,有人错愕,有人不信,有人迷茫
市井百姓不知道内幕,更不懂其中的波折和勾心斗角,在遇到这种不知道该相信谁的事件里,普通人会本能的在心里寻找权威人物。
权威人物的表态,才是他们肯去相信的事实。
目前来说,在这方面堪称权威的,市井百姓能立刻想起来的,似乎只有许七安一个。
不过他现在,刚从司天监出来。
监正还是没见他,许七安也没打算见监正,他只是托采薇给监正带句话而已。
司天监楼外,恆远和楚元缜等着他。
额前一抹白发的剑客,笑眯眯的说道:“你可愿随我行走江湖?”
许七安咧开嘴,“西域胡姬润不润?”
楚元缜无奈道:“我早不近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