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6 动响
。“人至少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教养。”他居高临下地看老板,出口的话十分不客气,“用人妖称呼他人不会增加你的男子气概。”
老板摔了一跤,又被教训,脸上焦急的神色被愤怒取代。“我可是付了他钱的!”话毕后他挥舞着拳头站起身冲过来,祝余好像只轻飘飘地格挡一下,随后我听到骨头移位和痛苦的尖叫声。
“你给他的是他的劳动所得。”祝余慢而强硬的,“不是买断他的尊严。”
老板还想说话,祝余却先一步地将我拉进价格高昂的包厢,不知用的什么方法将他彻底锁在门外,好房间里除了好设备还有急救包、安全套。祝余打开箱子,在明亮的灯光下给我上药。他处理得很认真,让我觉得我手上有一个巨大的流血汩汩的伤口,可更多时候我无法一直专注于带来痛意的无名指。或许是身上的酒气,我总在想之前。
更准确地说,在想那句“人妖”。
作为一个确诊真两性畸形的双性人,我身上同时存在着男性和女性的生殖器官。“两部分都能够健康成长且发育成熟而无其他病症是双性人中中彩票的概率。”我的医生告诉我,“虞生,有时候我看你,像在看一个奇迹。”
我不知这样的身体算得什么奇迹,但我知道,在相同状况下我已是被命运最眷顾。“娘娘腔”、“人妖”、“怪胎”……从小至大诸如此类的称呼不间断地钻进耳朵,或是嘲笑或是窃语、或是悲悯或是好奇。起初对这些词语在意,后来又觉得麻木,如果被人喊“人妖”是我能健康活着的代价,那这没有什么不可承受。
而祝余制止了他。
林禅语在谈恋爱时经常会给我分享一些网络热语。什么“秋天的奶茶”、什么“宝马车上”,多者是不入味的调侃,唯有几个她明确表达赞同的,其中之一便是“要爱本来就好的人而不是爱一个只对你好的人”。祝余……虽然我对他有很多不了解的部分,像他的刀、像他的工作、像他近乎于军人却比他们看起来具危险性的某些瞬间。
可祝余也和林禅语说的挂得上,我知道的他体贴、尊重人、懂礼貌、有道德。
啊,或许还能加一个拒绝淫秽。
祝余该是一个本来就很好的人,我认定就算他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也不会将我看做怪物。
想到这里我又不由自主地有些脸红。手上的伤口并不太大,拇指大小的肉被砸烂,经过消毒已经止住了血。“不痛了。”我对祝余说,“不是什么厉害的伤。”
“防止感染。”他郑重其事,“今晚回家吧,如果你相信我,剩下的交给我解决。”
“这……”我有些犹豫。
“不会让你丢掉饭碗的。”祝余站起来,微微笑着对我说俏皮话。
他很高大,也非常可靠,是一处令人安心的避风港湾。保护伞样的角色自我十五岁便消失,现在突然出来,我咬了咬腮肉,即便疼痛,却还是觉得依恋。
“那、那就拜托了。”
祝余很快出去,五分钟后回来。“穿自己的衣服回家吗?”他问我,见我点头又像变魔法似的拿出装衣服的手提袋。又一分钟,他再次出门,留给我一个私密空间。我脱下被酒沾湿的衣服,过程并不慌乱。
我想,祝余会守好这个房间的。
我们离开时老板已经不再愤怒,他接过我的位置开始送酒。祝余走在我身边,生人勿近的样子真真切切像个保镖。
黑头发老板欲言又止,他脸上明明灭灭的神情纠结太过,最后是我先说话。
“我会赔偿损失的。”
之后我和祝余一起出了酒吧。
夏日的夜,生灵总很活泼,我听到鸟叫、蝉鸣、不远处的水沟偶尔传来两声蛙噪。今天是好天,城市里也能看到星星,它们在无云的天闪闪烁烁,告诉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明天依然湿热又晴朗。
刚才的事故也让我的脚有一点轻微扭伤,不是特别影响走路。我脱下鞋子,如同遇见祝余的那个夜晚,而这次的祝余蹲下身来,那双有力的手穿过我的裙摆将我背起。路灯依旧暖光,我趴在祝余身上,一只手捂着脸说谢谢。
祝余说不客气,他稳当当地朝前走。
倏而,在夜风里,我听见他说。
“虞生,我也想……”
“我也想你多了解我一些。”
在祝余到我家的十天后,我即将迎来一月两次的休假。
无名指上的伤口已经有硬痂,夜里偶尔会小小地彰显一下存在感。祝余不允许我挠,我背着他偷偷用牙齿磨。或许是含咬的声响太大,又或许是祝余的耳朵太聪灵,他宁向我实时播报:虞生,你又跟我女朋友在说什么,她翻白眼了。
林禅语的新消息过来。“对对,祝余坏。吃白饭的大骗子,哄骗清纯高中生的渣渣男。”
“!”我据理力争,“他没吃白饭呀,他天天给我做饭。以及我不是清纯高中生,祝余也算不上渣男。”
“那你说祝余坏?”
“好吧。”我唇角勾起来,改了说法,“祝余好。”
章宁:???
章宁:你跟小禅说什么了我靠!不会是骂我的吧??
章宁:她为什么翻白眼又打我,虞生我不会放过你!
“虞生。”林禅语给我打字,“你的变脸我已截屏。”
“等你过了热恋期必羞臊你。”
“???”我险些没拿稳手机,“我们还没有谈恋爱!”
“好吧。”林禅语再次语出惊人,“忍者神龟祝余[棒][呲牙笑]。”
章宁:无缘故挨了五下大的。姓虞的,我一定要让小禅拉黑你!
“小鱼/虞生。”林禅语和章宁一同的,“还不谈恋爱吗/求你找对象,男的也行。”
这样一通插科打诨后我的重点也被成功转移。谈恋爱?我晕晕乎乎的,和祝余?我更整理不清思绪了。
祝余,祝余。我想到牵手、想到呼吸、想到亲吻。
身体的异样将我拉回现实,一盆冷水将狂乱的心压下,手上的砍刀似有千斤重,我面对走来点餐的顾客,竭力不那么沮丧地说。
“您好,请问你需要点儿什么?”
十五岁之后我很少再担心自己的身体,以为自己将永远地孤身一人。稍小年龄时候什么想法都很笃定且不会妥协,以至于三年后的现在,我没有一个应对问题的预案。
仿佛天气也知道我的愁闷,自祝余离开后有浓厚的云压过来,太阳隐身了,湿度在急剧地上升。视线里一切不再盎然且欣欣向荣,黄昏是沉的,天幕里满是河流中浑浊的泥沙。
祝余从外面走进来,换了另一件深色的围裙。我看向祝余的眼神放空,张口喊不出他的名字。“怎么了?”祝余放下尚有热气的干锅牛蛙,俯身认真端详我的神情。天热,有一滴汗立在他英挺的鼻尖,圆弧的表面晃晃悠悠地复刻我茫然的脸。很难说清自己是失落还是恐慌,我用手接下那咸涩的汗,在祝余略微缩小的瞳仁里笑着对他说“没有事情”。
……很放浪吧?这个动作、这个行径。
“有什么不开心会和你说的。”我撇下眼不看祝余,只留给他一对颤巍巍的睫毛,“我饿了,祝余。”
人是会产生心事的动物,有些话能言,有些话又难说出口。祝余体贴,不再对我进行逼问,他整理好烤鱼时我已经能够敬慕地“哇哇”出声。再之后,因为菜太好吃,我的烦恼暂时地消解。
吃完饭后我已经没有任何异常,上午的畅想在和祝余依然很舒服的相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