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珠胎君上施雨露怜春情臣下打金枝
路。
他比天子年长二十岁,不出意外会更早辞世。他暗暗以为,实在无需担忧,天子仁慈,最多也不过是秋扇见捐,令他独居宫室或放归田园。哪怕最糟糕身败名裂,也不过是外物强加于人,皇天后土共见此心,只要于国事有利,又何需旁人评价呢?
昔年东宫旧臣,在废帝一朝多有困厄,或屡遭谪贬,或不幸辞世,或老病不堪,或装聋作哑,或改换门庭。余至清一直坚持志向,三次入狱,都无罪而释,终于名冠天下。
天子若要恢复新政,他是必不可缺的中流砥柱。帝后敌体,又是坚定的政治同盟。
旁人以为,余至清是治世能臣,国朝名节的风标。余至清想得很简单,只要天子还希望当个为政以德的明君,臣下舍生忘死都是应有之义。一点柔情爱意,只要天子需要,只要他有,总该系数奉上。
马蹄哒哒。他静静想着,凝望天际,雨帘之外,当有和煦春光无限。
此时宫中果然是春日晴朗。
天子得知云州平定,含笑临朝。嘴上说要众臣商议封赏,其实已经决定要任余至清为国相,只是借此试探。
有人进谏称,余至清出将入相,功高盖主,先领军又从政,行事专断,日后封无可封,有害社稷,应当回后宫颐养天年。
天子听不得别人暗示意中人年长,更听不得别人污蔑意中人心术不正,当即暗暗记下,散朝后将这些人流放边境。
天子已有决意,群臣只能从善如流。
众人皆知,余至清素来刚直不阿、力主新政,对朝中弊病洞若观火,又一直主张澄清吏治。一些臣子被迫伏地赞同天子决断,心中已提前战战兢兢了。
余至清还没有到京,就已经被冠上相国之称。回京路上,凡经城镇,必万人空巷,皆望一睹名臣风采。
天子听闻此事,始终不疑,欢喜抚摸高高隆起的肚腹,命人将此奏疏“再读一遍,给太子听听”。
民间传扬,余至清一人说三军,孤身平乱局,声震天下。
天子听稗官复述这样的传闻,会心一笑,道:“天下倾慕贤臣,足见民皆向善,朕心甚慰。”
嚼舌头的臣子走了。天子扶腰起身走动,望着窗前绿竹,幽幽一叹。
内相察言观色,道:“此类小人不识君子。陛下不信谗言,又愿意保全这些人的面子,真可谓仁德。”
天子一笑,道:“些许虫鸣,不值得阻塞言路,也只得听而不闻了。倒是……不能一睹先生风采,有些可惜。”
天子想起意中人,不由眉目含春。
“君后本来要轻车简从回来照看陛下,陛下一定要他打起仪仗招摇过市,真是处处惦念,想来天下也知帝后恩爱,两不相疑。”内相婉转恭维。
天子脸一红。余至清不喜张扬,去云州时就是风驰电掣,若非天子明令要表彰功臣以示标榜,绝不肯在回朝时这么高调。
天子此举,除了国事,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大家都没猜到,此时让内相一提,就有些心虚。
昔年余至清少年登科,打马游街时人皆以为眉目俊雅,争相掷花——可惜按天子年岁,自然没能看见。意中人美而不觉,神采在骨不在皮,年龄稍长,更显骨秀神清,世无其双。去年天子在城郊迎接大军,邀余至清同乘,入城时就亲眼目睹花朵如雨纷纷落下。余至清以为那些花是给天子的,天子心知肚明,却不愿点破,好像只要先生不知道,就只有天子一人知晓他的美……
当时心中尚有几分暗恋的酸涩,现已成婚,按意中人的德行,绝不会移情别恋、抛夫弃子,天子再听说这类消息,也就充满了独占美的余裕,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成婚以来,意中人无处不温柔,无事不体贴,果然就像天子之前猜想的一样。先生实在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即使从前并无爱慕之情,婚后也会努力试着爱上伴侣。天子相信,一厢情愿总能成两厢情悦,但月亮果真落到怀中时,总又有些患得患失。
说不上是沉溺爱情,是沉溺情欲,还是沉溺意中人无奈放弃原则的样子,天子想到爱时,就想起意中人温柔的双目何其动人,想到欲时,同样如此。
而这样的美景,只由天子独享,绝不可能有旁人得见。
天子轻轻捻了捻发热的耳垂,将想起意中人时升腾的欲火压下,笑道:“就你会说话!天下人知道就好,朕错过的美景又怎么办?”
内相奉上一卷画轴,道:“随行画师已绘有当时情景,请陛下赏玩。”
天子大喜,挥退旁人,独自赏玩了半日,不慎打翻了茶水,好在没弄脏画轴。
春光无限好,天子在御花园宴请百官,为功臣接风洗尘,美酒佳肴一应俱全。
余至清平时不饮酒,并非不喜,而是当初师傅授剑明令戒酒。他一律以茶相代,为此还得罪了不少闲人。
天子要拉着意中人同坐上首,余至清婉言推辞,不敢和君上并列,主动将位置放低了一些。天子要赐酒,他不能再拒绝,只能斟满谢恩。
天子闲时喜欢小酌,但酒量很浅,一盏汾酒入喉,双靥立生晕红,半壶清酒下肚,头昏直欲入睡。如今有孕不敢饮酒,举着盛满花露的玉盏,示意众人同乐,支使大家多多表达对国相的敬意。
余至清百般谦让,耐不住众人一拥而上,轮番上阵,天子又在一旁鼓动,赴宴饮酒比行军打仗还要累,左支右绌,一刻钟后已两颊酡红。
天子劝酒劝得起劲儿,不知不觉也用了一壶花露。
酒阑人散,杯盘狼藉。散席以后天光正好,宫人们引着群臣去另一处园子赏花,识趣地将这片蜡梅花林留给了久别重逢的帝后二人。
天子扶腰走下御座,坐到臣子旁边。余至清醉眼朦胧,笑着去搀扶,天子主动递过手,握着摩挲了一下。
两个人一时都安静坐着,什么也没说。
余至清把路上的新鲜事儿都在信里说了一遍,想说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必说,轻轻揉着天子修长柔软的指尖,默默不语。
安宁静默,自有柔肠百转。天子忽然侧身,衣袖垂落,遮住了浑圆如珠的胎腹,附在臣下耳边道:“先生的诗,朕甚是喜欢,刻在玉环上日日随身佩戴……先生可要看看?”
余至清眨了眨眼,想起了诗,没反应过来玉环是什么,就点了点头。
天子亲手摘下金冠,像用玉碗盛一朵精巧的金花,乌发泼墨一样忽地在背上散开。他先拢了拢长发,才不急不慢托着腹部,仰面躺在席上,掀起了衣摆——
下身居然没有穿亵衣,光裸白皙的双腿有些羞怯地把膝盖并在一起,半遮半掩又欲拒还迎,挡住了殷红的女花,却没能挡住穴中丝绦柔顺垂落,露出繁复精致的吉祥结。
余至清碰了碰白皙的臀丘,触手柔软,滑腻如脂。因为刚才光腿坐在席上,一双雪丘压得微微泛红,甚至浅浅印着席上的水簟纹,可怜极了。
天子躺着,看不见意中人的动作,只觉他掌心温热,一触即分,以为他要离去,心中一急,却偏偏难以起身,出了一身薄汗。
“锵——”
长剑出鞘,醉舞银光如天河倾落,击起落英缤纷,剑气似融融杨柳清风,拂面而来不带半点寒意,卷起树上花瓣,纷纷落在席上。
天子伸手,一朵完整的蜡梅掉在手心。
余至清收剑,看向天子。碧色的竹席、玄色的宽袍大袖,雪色的美人,如今都落满了金色的蜡梅花瓣,金玉相映,美不胜收。
天子微微一笑,想:先生真是醉了,连御前不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