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他现在还是向默,”淮烟看着后视镜,一直插兜站在路边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明天你去给向默办一张地下城的永久居住证,这样他以后就能随意进出地下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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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也是淮烟家固定的家庭聚餐日,除非发生了塌天大事,不然一定要回家吃晚餐,这个规矩是他父亲淮正卿定的,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变过。
以前淮烟都是带着祝城渊一起回去吃饭,这几年只有他自己,偶尔会带着安诺。
母亲越梨信佛,已经吃素十几年,所以每周家庭日的晚餐,为了越梨的习惯,晚宴也是全素宴。
淮正卿跟越梨两个人已经六十岁多了,但脸上看不出多少痕迹,随着科技跟医疗水平的进步,人类细胞的衰老速度在减缓,平均寿命已经超过了120岁,所以虽然他们已经年过六十,看起来依旧很年轻。
淮烟照例给越梨带了一束她最喜欢的天香百合,越梨把花插在卧室花瓶里,摸摸他头发:“瘦了,黑眼圈这么重,是不是没好好休息。”
在母亲面前,淮烟永远都是孩子,揽着她胳膊,带她从二楼下来,坐在餐桌边。
“最近有点儿忙,昨晚睡得晚。”
“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淮正卿给越梨放好碗筷,越梨看都没看淮正卿,跟淮烟坐在一起,离淮正卿远远的。
淮正卿叹口气,又给越梨夹她爱吃的菜,越梨也不拒绝,只当淮正卿不存在,自顾跟淮烟说着话。
淮正卿坐回自己位置上,自己吃饭。
晚餐快结束的时候,淮正卿终于说了他今天的目的:“小烟,张大校家的儿子张维山,有时间你就跟他多接触接触,培养下感情,如果相处得合适,也可以考虑考虑你们后面的婚事。”
这是在给淮烟安排联姻对象。
“不去,不相处。”淮烟拒绝得干脆,低头夹菜吃。
淮正卿态度也很坚决,他这次让淮烟去跟张维山多相处,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已经替他安排好了一切,他需要淮烟直接对他服从。他已经妥协过一次,允许淮烟跟祝城渊结婚,他已经给过他一次自由,这一次,他会安排好一切。
“城渊已经没了三年了,难不成你想一直孤家寡人过一辈子吗?张维山这些年对你一直有意,这么多年没结婚,一直在等你,而且爸妈已经老了,你得有个人陪着。”
淮烟看看淮正卿:“你们还不老,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超过了120岁,你们才六十,年轻着呢。”
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淮烟不想要别的,而且现在向默就在他眼前,他更不会放弃,只是现在他不能跟父母说向默的存在,他有他的考虑。
“你……”淮正卿气得直接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下个月我约了人吃饭,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淮烟放下筷子,彻底没了胃口,只是还没轮到他开口,平日里从来不跟父亲说话的母亲,突然插了一句,替淮烟挡了回去。
“小烟不想去就不去,不想结就不结,这是他的自由,不要把你的那一套强加在儿子身上。”
越梨的性格温婉贤淑,平时说话都是细语轻声,很少有这样强硬的态度。
淮正卿看看终于开口跟他说话的越梨,哪怕越梨是为了反驳他,刚刚的强硬一下子就没了,眼睛都红了,放轻了声音:“阿梨,孩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越梨放下筷子,不再看淮正卿:“感情的事,就让孩子自己处理吧,你不能毁他两次。”
越梨起身回了二楼,很快有钢琴声传下来。
淮正卿跟淮烟听到从楼上传下来的钢琴声,都是一惊,他们已经很久没听过越梨弹琴了,淮烟更是记不清上一次母亲弹琴是什么时候。
越梨出身书香世家,淮烟外公是知名画家,外婆是音乐指挥家,越梨从小就对音乐就有着极高的天赋,喜欢作曲,爱弹钢琴,性子也养得山温水软,不卑不亢。
淮烟小时候听母亲说过,她跟父亲就是在音乐会上认识的,父亲是她的忠实听众,只要是她的音乐会,他从不会落下一场,结婚后依旧如此。
地下城大混乱之后,新城曲《阳光普照》,就是越梨年轻的时候谱写的。
在淮烟小时候的记忆里,父母的感情极好,他们相濡以沫携手并行,结婚后的很多年也是夫唱妇随,恩恩爱爱。淮烟以前还经常能从叔伯那一辈里听到他们的爱情故事。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的关系开始恶化,母亲突然开始吃素,整天念佛抄经,钢琴也不再碰,父亲则是醉心于权利的争夺。
再后来,他们哪怕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很少说话,除了周日的家庭宴,他们甚至都不会坐在一起吃饭。
二楼是属于越梨的地方,她也不允许淮正卿上去打扰。
淮烟知道,父亲这么多年坚持着每周末的家庭晚宴,只是想借着这个规矩,能让母亲陪着他吃一顿饭而已。
淮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看着此刻父亲眼里打旋的水光,握着筷子的手都在激动地发着抖,早就没了刚刚那股久居高位的压迫感,还有想逼迫他接受联姻的强势。
越梨弹了很多首,一个小时之后钢琴声才停,淮正卿早就泄了气,从座位上站起来,两手撑着桌面,痛苦地闭了闭眼,身形也跟着晃了晃。
那一刻淮烟感觉父亲一下子就变老了,一瞬间沧桑了数十年,骨骼都在碎裂一样。
淮烟不知道母亲弹琴对父亲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有淮正卿自己知道,越梨刚刚在弹琴,是在求他,同时也是在警告他。
三年前越梨在他面前弹过一次,淮正卿对她妥协了,三年后她又弹了一次,淮正卿依旧会妥协。
面对越梨,他永远都没有办法。
淮正卿转身,背对着淮烟,声音也是苍老的:“小烟,你回去吧,结不结婚,一切都随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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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特殊癖好
“先生心情不好?”淮烟一到家,安诺就发现他情绪不太对,“还在想祝先生的事吗?”
淮烟曲着指节压了压懒倦酸胀的眼眶,闭着眼说没什么。
洗过澡躺在床上,淮烟还在想母亲的那句“你不能毁他两次”,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毁他两次。
淮烟在离开老宅前上楼去问越梨,越梨摸着他头发,无奈又心痛地看着他,却什么都没说,只让他好好休息,开心一些,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想见的人,不想参加的饭局,不想被安排的联姻,通通都可以不做。
至于淮正卿那边,她会处理。
晚上又是噩梦一场,只是梦里的场景不再蒙着茫茫的厚重大雾,揪人的白色雾气慢慢消散,却又不能完全散干净,隐隐约约从雾影里能看见祝城渊的背影,他在前面不停走着,时不时回头喊他一声,“跟着我,往前走”。
可是哪怕祝城渊回头了,淮烟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他想伸手抓祝城渊,却怎么都碰不到他。
梦里祝城渊一会儿站在他身边,近到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一会儿又离他远远的,站在迷尹街某个角落里,整个身影都淹没在迷尹街浓浓的黑暗里。
明明人就在眼前,却隔着一道无法穿破的屏障,无边的无力感让淮烟感觉到害怕恐慌,除了身体跟着漩涡一起沉沦,别无他法。
第二天早上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