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那处有只蜡笔画的简笔画小猫头,是早上出门前云晚汀给他画上去的。
“没。”顾休与瞥了眼那只小猫头。
柠檬黄色,想不明显都难,只是顾氏上下也没人敢问,更没人敢笑。
即便有人察觉大boss出办公室的频率高了不少,倒像带着小猫头招摇过市似的,也只敢自己悄悄犯嘀咕。
云晚汀摸索着,将奶瓶塞进顾休与手中道:“喝不下了。”
里头还剩一小半。
长大了,但还用奶瓶喝水喝奶。
奶瓶用着方便,不易倾洒,嘬着的感觉也疗愈。
顾休与自然地旋开带奶嘴的盖子,对着大敞口饮了口剩下的,可两道剑眉旋即拧起。
他垂眸望着怀中人道:“又加糖了?”
云晚汀小声申辩道:“没有!它本来就是甜的。”
顾休与闻言又端详旁边搁着的空包装,的确有“淡甜”字样。
估摸着是二老架不住小崽崽撒娇,要买甜的就给买了甜的。
顾休与夹着眉头一仰脖子,将余下的一口饮尽,忍着甜味道:“明天换回来,牙疼才好了几天?”
云晚汀失望地小声“啊”了一下,恹恹地趴在顾休与臂弯里不做声。
正当顾休与马上要妥协,一句“可以喝,但必须减量”即将脱口而出时,老太太在厅里喊道:“幺幺,天要黑了,院里冷,别玩了快进来。”
云晚汀忙应道:“好。”
他点着盲杖,起身往屋里走,达利往前窜了几步想跟上。
顾休与回头望了它一眼。
达利有一瞬间被威慑住,缩了缩脑袋,旋即不服气地低低“嗷汪”一声,梗着脖子和顾休与对峙。
云晚汀回身招招手道:“达利,进去啦。”
大金毛立刻耀武扬威一样从顾休与身侧招摇过去,贴着云晚汀的腿一同进门。
顾休与这才注意到它后脑勺有撮毛扎了起来,簪着一小簇桂花。
花色和它的毛色很是相近,此刻正和这条蠢狗一样嘚瑟地摇晃。
云晚汀鬓边也簪了小桂花,仅一朵,不仔细瞧都发现不了。
顾休与俯视着达利,忽而低下手,将它脑袋上那簇桂花抽了出来。
达利:“……?”
云晚汀将另一只手朝后伸,道:“顾叔叔。”
顾休与将自己的袖子递到他手中,意有所指道:“过两天开学回临天榭,达利留在老宅陪他们。”
云晚汀捏住他袖口,顾休与快走两步到他前头去带着他走。
少年正无意识地拿指尖将他的链条式袖扣拨来拨去,闻言微微疑惑道:“是啊,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为了上学方便,两人只有节假日才回市郊老宅,平时都在学校旁边“临天榭”住宅区的公寓内。
达利并非导盲犬,而是顾家二老养的狗,云晚汀当然不会带走。
顾休与“嗯”了一声。
视觉有损的人,通常拥有比旁人发达许多的听觉。
而云晚汀却是这些人中更敏锐的那部分,耳朵灵得跟小海豚似的。
顾休与那个“嗯”很实在,仿佛要强调什么似的。
前头有个小皮凳,顾休与大掌反握住云晚汀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一带,道:“别绊着。”
两秒钟后,顾休与干脆单手一抄他膝弯将人抱起来。
正狂摇尾巴和小主人贴贴、一瞬间分开八丈远的达利:“……?”
晚餐时间,一家子围一桌。
顾休与拿副公筷搛了筷子紫苏蒸排骨,将上头粘的紫苏叶碎末一点一点挑干净了撇进自己碗里,才将不带骨头的肉转到云晚汀跟前的碗里。
为了身体,有些不让挑食,得吃。
但除此之外,他不会让小瞎子在碗里夹到不喜欢的,然后等到入口上舌了才尝出来。
老太太给云晚汀夹了筷子糖醋葡萄鱼,不舍道:“幺幺多吃点,马上开学可不能再生病了。”
“就是,”老爷子刚一进门就听见这话,立刻附和道,“去年说抢救就抢救,吓死我和你奶奶了。”
“可不能再这么瘦,你看你叔叔这体型一个顶你俩,就跟个铁人一样,从来不生病。”
云晚汀:“……”
老太太见他回来,遂问道:“尘光上飞机了?”
“嗯,”老爷子一面解外衣排扣,一面冷笑道,“好容易押上去,臭小子跟疯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他爷爷要把他卖了。”
老太太闻言忍俊不禁,道:“送走也好,整天缠着幺幺,别把我们家宝贝拐跑了。”
云晚汀茫然道:“奶奶,你们说尘光哥哥去哪里了?”
老太太道:“没事乖宝,你盛家爷爷要送他去历练历练,等他自己和你说。”
云晚汀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老太太又给他夹油焖茭白,笑眯眯道:“幺幺,你究竟喜不喜欢盛尘光那臭小子?”
顾休与眉头紧锁,沉声道:“妈。”
云晚汀却正襟危坐,跟论文答辩似地条分缕析:“我喜欢尘光哥哥,但是我知道爸爸妈妈之间有另一种喜欢,这两种不一样。”
他一认真起来,双瞳便会不自觉地圆成小猫眼,两侧雪色的腮肉微微绷紧,跟冷冻后收缩的糯米糍似的。
老太太被他可爱晕了,连声道:“好好好。”
她不由感慨道:“小崽崽眼看着长大了,当年我去公司找你顾爷爷,你顾叔叔才刚进公司学着做事,手上拿着文件,怀里还得搂着你。”
她越想越来劲,陶醉道:“哎呀哎呀,你还穿小裙子呢,奶黄色的,画着小猫,又扎着小辫子戴着蝴蝶结,漂亮的哟……乖乖的也不闹,就抱着奶瓶嘬嘬嘬。”
云晚汀有些脸红道:“您记得那么清楚?”
老太太倒是服老,含笑道:“哪有那么好的记性,是我刚刚翻了遍相册来着。”
“结果还发现你顾叔叔毛手毛脚,蝴蝶结都给你戴反了,卡子都翻在外头,还好是黑的不是银的。”
顾休与:“……”
老太太想捏捏云晚汀的脸,可甫一抬手,顾休与便倏地托着云晚汀下巴转了个方向,将一只剥好的醉虾喂进少年嘴里。
老太太:“……”
她啼笑皆非道:“这是你一个人的崽是吧?小时候不给人抱,长大连碰都不让。”
“我没那个意思。”顾休与粗声道。
“嘴硬吧你就。”老爷子将外衣给佣人,正欲朝里走,身后门却蓦地开了。
他一瞪眼,拦住风风火火往里冲的少年问道:“臭小子!火燎你屁股了,连人都不会喊?”
顾回风心不甘情不愿地刹闸,迅速道:“爷爷,奶奶,二叔。”
轮到云晚汀的时候,少年嗓音骤然低下去:“幺幺。”
飞机耳小猫
“臭小子,幺幺是你叫的吗!”老爷子拍他后脑勺道,“没大没小,喊哥哥!”
顾回风紧抿双唇,不肯改口。
顾休与起身给云晚汀盛汤,恰好挡住顾回风望向云晚汀的视线。
他淡声道:“不用急着进门,先把训练做了。”
顾老爷子信奉治家如治军,家中子孙从小就铭记“纪律严明”四个字。
顾休与和他大哥从能跑能跳开始,就在魔鬼训练里成长起来,长跑、短跑、俯卧撑、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