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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荀夫人一手迅速拽住他往屋里扯,一手立刻关门,然后蹲下去将帘子角使劲往门缝里塞。

荀少爷站稳了,望见她这生怕稍微漏点缝隙,就会把那只鬼给招进来的动作,不屑地撇撇嘴。

他弹弹袖口,很随意地道:“依我看啊,娘你就是太小心了,那鬼要真这么厉害,咱家第一天就该没了,还能折腾到现在。”

“……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荀夫人头疼道,“客人还在呢。”

荀少爷又撇撇嘴。

他道:“那你干脆叫我哥过来,他比我会说话。”

荀夫人道:“我要是叫了他,回头你不得把我念叨死。”

荀少爷满意地哼笑一声,却当真没再开口,转身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刚坐下就一条腿架到另一条腿上,两腿一起抖得分外熟练。同时他整个人往后靠着椅背,伸手去拿桌上的糕点,也不吃,就用指头一块接一块地捏着,挑着眼打量对面几位客人。

只一扫,他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都是秃驴,没意思。

但很快,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又重新打量起来。

这一打量,他目光停顿之处,让坐在对面的无沉微微皱了皱眉。

荀少爷自然没注意无沉的反应。

在他眼里,什么贵客不贵客、首座不首座的,说白了就是个秃驴,多看一眼都嫌得慌。

他只顾打量无沉身边的人。

这回终于叫他发现什么,翘起来的腿当即搁到地面,他上半身也离开椅背往前倾,以便能看得更清楚。

没等他看清对面那把绢扇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检查完门缝的荀夫人一见他这毫无规矩的坐姿,立刻斥了声坐好。荀少爷依言坐直,不过眼睛仍盯着对面,一会儿看看那捏着扇柄的削葱根般的手,一会儿又看看被扇子半遮半掩着的美目。

连指头尖都粉粉润润,花儿似的。

可真够媚的。

荀夫人并未注意到自家儿子露骨的眼神,继续和寂归说话。

“刚才有个事,忘记和上人说了,我怀疑荀蜚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家里的人都被那鬼闹过,只有荀蜚什么事都没碰到。”

什么摔倒、附身、困死屋内统统没有,他是家里唯一一个没被鬼魂针对的人。

这就很明显了。

鬼一定跟他有关系!

寂归听罢,仍旧没多说,只请夫人带他去鬼魂出没的地方看看,需仔细探查过,才好给出相应的解决办法。

“好好好,多谢上人肯出手相助。”

荀夫人即刻打开门,带寂归去家中各处看,玉晚和无沉随行。

荀少爷也跟上了。

他缀在最后,一边遛着颗小石子踢踢踏踏地走,一边盯着前面和他仅半丈之遥的身影,眼神愈发露骨。

瞧这小腰细的,走个路都会扭得很。

真勾人。

于是到了荀夫人曾被困住的正房,寂归不好入内,叫玉晚跟荀夫人进去时,荀少爷一个箭步越过无沉,冲到最前方,抬手推门。

他回头笑道:“来,小娘子,跟小爷我……”

话才开口,仿若有什么刺骨寒意倏地袭来,冻得荀少爷整个人一僵,后半截话再说不下去。

紧接着他就挨了荀夫人的巴掌。

“又瞎说什么!”

荀夫人打完这一巴掌,转而又拧他手臂上的肉,那拧转的角度看着就疼:“这位是上人的亲传弟子,要称居士,你是不是来的时候又没好好听?”

多亏荀夫人这一打一拧,那股莫名的寒意瞬间驱散,荀少爷化冻的脑子也顺便记起,他来见客的路上,仆从有同他说三位贵客的身份,让他一定要表现得客气些。

还隐晦地提醒他,千万不要像平常那样去对待其中的一位女居士。

说女居士是叫,叫什么晚来着……

“照晚,”寂归道,“你进去看看,注意那面铜镜。”

对。

法名叫照晚。

好像以前是中州那边哪个氏族的修士,身上有天生的什么骨头……

荀少爷绞尽脑汁地回忆。

“是,师父。”

玉晚应下,荀夫人也忙松开儿子,带她进屋。

很快,玉晚出来了。

寂归看向她,她摇了摇头。

她的金莲没动静,正房里没有任何魔气。

不过:“镜框上有血。我问夫人,夫人说不是她的血。”玉晚仍将绢扇挡在脸前,说起别的发现,“还有门窗边框上也有很淡的印迹,我对比了下,像是手。”

和她的手差不多,应当是女孩子的手。

说到手时,玉晚睨向荀夫人,果见荀夫人神情有那么一瞬间隐约变得不自然,似乎知道那是谁的手。

再看荀少爷,这人浑然正神游天外,根本没听她说的话。

但凭他经历过鬼上身,却完全不在意,甚至还能开玩笑地跟荀夫人说自己又被上身,就知这位大少爷即使听到了她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玉晚收回目光,将绢扇握得更牢。

大约是怕被追问那只手的事,荀夫人很快带他们去别的地方。

期间寂归问玉晚,正房里可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重新走在最后的荀少爷一边遛石子,一边听着那一句句照晚,总算记起前些日子听过的一些关于中州的传闻。

具体内容他是没印象了,但他记得几个词,玉族,艳骨,封印……

所以这玉晚,不对,是照晚,这小娘子身上现在应该没什么灵力?

荀少爷眼珠转了转,旋即脚下一个用力,小石子飞射而出,直朝那比石榴花还艳的裙摆飞去。

他眯着眼,已经能想象得出美人被小石子砸中,惊呼着向他扭过头来……

“啪。”

仿若撞上墙壁的声音响起,荀少爷才觉出这声音好像不太对,还没来得及深想,就见那小石子像被某种凡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说修士惯用的屏障——给阻拦,先是诡异地停顿在空中,而后落地,骨碌碌地滚到个他不换方向,就没法继续遛的地方。

荀少爷不算笨,只稍微一想,冷汗就下来了。

他低下头,老老实实的,再没敢盯着前面的玉晚。

反倒玉晚主动回眸,看了眼荀少爷,又看看自己身后。

她也想明白什么,情不自禁笑了。

接着到了荀家老爷之前被困的一间偏房。

这次是玉晚不方便进,便在外面等着。荀少爷似是畏惧于刚才那道屏障,不敢跟无沉呆一块儿,也留在外面。

但恰恰正是因为这一留,此地只荀少爷和玉晚两个人,荀少爷不管朝哪看,视线最终都要控制不住地黏去玉晚身上。黏着黏着,才被压下去的贼心又蹦跶起来。

他探头瞧瞧,见里面的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往玉晚身边凑了凑,想同她说话。

孰料他才凑近一步,玉晚就退一步。

他再近,她再退。

看她这浑身都写着不让他靠近的样子,荀少爷不高兴了。

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个小娘子这样拒绝过?

这小娘子未免有些不太懂事。

荀少爷干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长手抢那把绢扇。

边抢边道:“照晚居士,都已经认识半天了,就不需要再用扇子挡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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