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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

 

他拜下去,额头触着毡子:“属下知错了。”

他知道,他再犯错的话,她就会毫不犹豫弃了他。

“若有下次,大人……可以杀了我。”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天生很贱。

赵景文就很贱,卢青檐又是另一个贱人。只他们贱的方向不一样。

纵叶碎金前世与他交情深,也没法否认这一点。

是她的错。

前世她已经收服了卢青檐多年。卢青檐只会对别人贱,对她忠。

她忘记了他骨子里其实是这么一个人。

重生以来她走得太顺了,过于依赖前世的认知,才险在这么熟悉这么信任的人手里翻船。

亲兵在外面唤她:“大人,吃饭了!”

声音中都带着开心。

叶碎金道:“唤军医来,有人受伤了。”

亲兵吃惊,但未得允许,也不敢擅入,飞快去了。

叶碎金站在那里,看到的是卢青檐的后背。

她见过许多人的后背。

坐在丹阶玉陛之上向下看,群臣拜下去,全是后背。

在那个位置坐过,便习惯了俯视人。即便到了这一世,仍然如此。

过了一会儿,军医匆匆来了,嘴里还嚼着食物。看到卢青檐脸上的伤,大吃一惊。

伤没什么,他看过更多更可怖的伤,肚子破了肠子流出来的也敢塞回去。

但这道伤伤在了这样一张脸上,就叫人心疼了。

三郎诸人,闻讯而来。

十郎手上还捧着一捧熟米往嘴里塞,腮帮鼓鼓——南方产稻米,卢青檐运来的军粮是炒熟的稻米。吃法和粟米饼差不多,干吃煮吃都行。

众人是听说中军大帐有人受伤才赶来的。实想不通,帐子里不是只有叶碎金和卢青檐吗?怎么回事,会是谁受伤?

结果受伤的是卢青檐,伤的是那他那张美人脸。

破相是肯定的了。

但这是怎么破的?

军粮成功地抵达了汇合点。卢青檐是叶碎金计划中重要的一环。他做到了,就是大功。怎么……

大家都带着疑问看向叶碎金。

叶碎金瞥了一眼卢青檐。

卢青檐道:“我以这张脸起誓,追随大人。”

叶碎金道:“玉庭以后是自己人。”

众人面面相觑。

起誓就起誓吧,至于划破脸吗?立了这样大的功还不够表忠心的吗?

卢青檐的脸被包了起来。军医当然要给他把眼睛鼻子和嘴巴露出来,看上去就很滑稽。

但卢青檐那双好看的眼睛明亮有神采,嘴角也有笑意。

很显然,叶碎金接受了他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欢欣鼓舞,令他振奋的。

商人的身份更低,所以可能表忠心表得更激烈?大家只能这样想。

叶碎金出去用饭。

九郎心最软,直叹气。又不好说什么,怕卢青檐后悔,因为脸伤心。

毕竟是那样美的一张脸。

他只能安慰地拍拍卢青檐:“以后是自家人了。”

九郎在这之前,只跟卢青檐打过照面,甚至没有跟他说过话。但他今天载着几船军粮及时赶到,九郎心里便油然感到与他亲近。

卢青檐微笑:“正是。”

听完军医叮嘱他换药的事,卢青檐走出大帐。

大家可见是饿得狠了,都吃得狼吞虎咽。

叶碎金还传令下去:“久饿不得吃太饱!等一等克化了,再吃二茬!”

如今叶家军也经历过均州房州,老兵居多。虽心里恨不得把头扎进锅里,也听话忍住了不猛吃。

看到有新兵还不停嘴,过去按头不许再吃了。

因饿极了一下子吃太猛,容易出事。克化克化,再吃。

八千人的队伍经历了两天的饥饿,虽眼睛发绿,可还在掌控中。

卢青檐从队伍中穿行过去,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他的下属见到他的脸,又惊又疼:“这、这怎么回事!”

“小聪明被发现了。”卢青檐笑道,“被罚了。”

下属急得团团转:“脸有没有事?怎能伤脸!怎能伤脸!你的脸可是……”

“不必在意。一张破脸而已。”卢青檐伸手去摸,只摸到绷带,伤口被碰触不免作痛。他嘶了一声,眼睛却转过去,看着下属:“还是你觉得……没有这张脸,我就做不成事了?”

下属被那双绷带缝隙里露出来的眼睛震慑到,讷讷道:“怎、怎会,郎君自、自然是有本事的。”

卢青檐看了他许久,才转开了眼睛。

“我们行军六日走到这里。”叶碎金与众人开会,“裴兄长与我约定替我挡五日,则襄阳若要发兵来追,他们身后有补给,不怕被断辎重,轻装简行急行军,会比我们更快。预计四五日可抵达,理论上应该是明天可达。”

“呼。好险。”五郎道,“玉庭再晚一天,咱就真的危险了。”

七郎却道:“他再不来,咱今天就拔营了,哪会跟襄阳军相遇呢。”

五郎:“也是。”

叶碎金的手指停在舆图上。

不止战场,便整个世间其实都是这样,有许多可能,一个外力推来,一个内力使去,形势便变化,命运便迁移。

有无数去向。

她只顿了顿,便借着道:“但回来的斥候 侦查得后方未见追兵。”

如果到现在斥候都还见不到追兵踪影,则意味着明天追兵大概到不了此处。

“定是兄长多撑了时日。”叶碎金肯定地道。

三郎和赫连都点头:“定是如此。”

“既然这样,我们别辜负了兄长的好意。不必与襄阳兵碰面,那就拔营,”叶碎金收手握拳,“南下。”

军中即刻整军,收拾行囊,准备拔营。

卢青檐下船来见叶碎金:“那么属下先行一步。前方粮草,大人不必担心。”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不管世道怎么样,商人总有办法走天下。

叶碎金唤了一名家将来:“辎重事大,你护卫卢玉庭。”

名为护卫,实为监督。

卢青檐怅然若失。

从一结识,她就欣赏他,对他坦诚,予他信任。

他把这份信任弄丢了。

没关系,他会慢慢再赢回来的。

卢青檐对自己的贵人躬身:“大人一路小心。”

行军路上,三郎与叶碎金并辔而行:“在想什么呢?”

叶碎金道:“想双生子。”

“嗯?”

“双生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同父同母,同个家里长大。吃同一个锅里的饭,睡同一张炕。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几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叶碎金道,“可他们最终,会变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前世与今生是同一辈子吗?当然不是。

除了那些重大的、她够不着的锚点——譬如京城晋帝的身体状况,譬如各地蠢蠢欲动想要称帝的野心,除了这些太远从而影响不到的人和事之外,凡她够的着的,都会受她影响。

双生子在一模一样的环境下尚且能长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何况今生许多事都被她改变。

妞妞和月娘甚至都死了。

二十年的婚姻终结了。

裴泽成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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