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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段锦精神一振,立刻汇报:“这几日打跑了两拨!真有饿极了不要命的,咱明晃晃的兵刃持着,日日巡逻,他们还敢觑着空子往上冲!”

一谈到公事,叶碎金多年的习惯,瞬息间脑子就定下来。

这一年是什么情况呢?

京城又变天了,江山又易姓了。北边的人拖家带口地往南逃。

他们真正想去的是鱼米之乡的江南,邓州只是他们南逃的必经路线。只是很多人永远到了不了江南,都倒在了半路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她重生回这一年,能做些什么?

叶碎金的脑子里短短片刻闪过无数神思和回忆。

这不是一时片刻能决定的。

她定定神,先要弄清眼前的状况:“流民一直向南迁移,现在在邓州的,是更多了,还是比从前少了?”

时间太久,并不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一年具体的情况。

段锦很肯定地说:“更多了。”

“流民说北边现在不敢待,一股一股的兵,老百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的兵,根本分不清。赶上一队,全家就不一定还能有活口了。惨得很。”

“整村整村的人一起南逃。”

“很多是跟着大户的队伍走,可干粮不够,没有车马,走着走着就跟不上了,唉。”

叶碎金道:“是可怜,但便是可怜,也不能抢咱们的粮食。如今粮食就是命,没粮就没命。阿锦,你不可以心软。”

段锦微怔。

叶碎金又说:“明日议一下,乱世得用重典。叶家堡不能让人觉得可欺。必要时,杀人立威。”

那时候她太年轻了,觉得流民可怜,下不去狠手去。

却不知道人是最欺软怕硬的。她有圣母心,流民们便敢仗着她这份慈悲作恶。

她今日要扑这边,明日要镇那边,精力全被牵住了。

同样的错,不能再犯第二次。

段锦在夜风中感到微微的不安。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若太过熟悉,熟悉到能分辨她走路的脚步声和呼吸间隐藏的情绪,就不会察觉不到她细微的变化。

叶碎金身上笼着奇异的气势,与她适才在房中做了什么无关,完全是她这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可他离开坞堡才几天。

“可是……”他下意识地想为流民说话。

真的太惨了,老人是最先被抛弃的,草丛里有女子衣不蔽体的尸体,许多孩子与父母走散或者干脆没了父母,成了和他一样的孤儿。

怎么能……

叶碎金经过血与火、阴谋和诡计的淬炼,早就心硬似铁。

人命,既贵且贱。

可以让人痛得撕心裂肺,也可以只是公文里的数字。

但叶碎金也知道,要眼前这个还没杀过人见过血的少年立刻就转变成后来心狠手狠、让人战战的杀将,是不可能的。

人是得一步步成长。

但她相信,今生有她引路、指导,他们不需要再一起跌跌撞撞地去摸索,走那许多弯路,她可以让段锦成长得更快,更高。

“这些你别管,我自有计较。”她说。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摸上了段锦的脸。

皮肤被夜风吹得微凉,那触感是真实的,一丝丝酥麻感直往指尖里钻,瞬息传遍全身,让人心悸。

段锦记忆里,小时候常常被叶碎金摸头揉脸,有时候她还拧他的脸蛋玩。

后来他的身高渐渐追上了她,她就不会再揉他摸他了。

她今夜的指尖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温柔。可他已经长大了,没法再像小时候那样安心享受这份温柔。

段锦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磕磕巴巴:“主、主人?”

叶碎金收回手:“晒黑了。”

段锦松了口气,说:“是,太阳可毒呢。我从不偷懒,每天在地头上骑马巡视。”

叶碎金含笑看着他,问:“那你有没有想我?”

段锦毫不犹豫:“当然想了!”

他睁大眼睛道:“主人不知道,三日前,我突然心悸。大白天的,怪死了。”

“今天早晨堡里的人赶过来,说主人魇着了,我揪着他一问,竟然就是我心悸那时候的事!”

“这一定是因为我太想主人了,所以感知道了!主人,你说是不是!”

相似的话,先前赵景文也说过。原来她的重生,段锦也有所感应。

毕竟,这是她生命中牵连最密的两个男人。

叶碎金问:“除了心悸,你可还感知到别的什么?”

有没有想起什么呢?

她是死后重生回来。阿锦能不能也回来?

带着他们共同的记忆回来。这样,就不必一切都重头来过,他们两个双枪合璧,能把这天下都掀翻。

“旁的……没有。”段锦老老实实回答,挠头,“旁的什么?”

他没有。

叶碎金的心底深处感到一丝失落。

“没事。是我贪心了。”她复又笑道,“我总想让别人心里眼里都是我,天天记挂我。”

“那主人可以放心。”这一点段锦可以打包票,“我从来心里眼里都只有主人一个人!天天记挂着!”

叶碎金笑了。

她的眸光在星月下看起来格外慈爱温柔。

“阿锦,我认你做义弟吧。”她说。

段锦顿住,迷惑地看着叶碎金。

“我们结拜做姐弟,以后就是一家人。”叶碎金铿锵有力地说。“以后姐姐给你娶三妻,纳四妾!让你儿孙满堂!福泽万代!”

看看谁还敢背地里嘴碎大将军段锦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看她不拿鞭子抽烂他们的嘴!

段锦呆了片刻,忽地眨巴了眨巴眼,用力地说:“我不要!”

叶碎金愣住。

“我命格不好的,注定天煞孤星,怎么能让主人为我挡命!”他坚定地说,“我不要!”

这命格是从前街上一个铁嘴半仙断的。

叶碎金一脚踢翻了那半仙的摊子,把他赶跑了。

段锦其实也不信,但这正好是他可以拒绝叶碎金的理由。

叶碎金还想再说,他抢着说:“主人虽好了,也得好好休息!若没旁的事,我回去啦!”

说完他就拔脚开溜了,一阵风似的来,一阵烟似的去。

叶碎金望着他的身形在门口消失,抬头看看星夜碧空,笑叹一声,转身回去房中。

丫鬟瞅着她进了房里,提着裙子跑出去追上段锦一通捶,压低声音:“你傻不傻!傻不傻!你干嘛不答应!你要做了主人义弟,身份就不一样了!你晓不晓得!”

真是要被傻小子气死了。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练功,都是叶碎金的身边人。

段锦左支右挡,倔强道:“我就不!嘶——你轻点!”

原来丫鬟气得拧他。

“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凭什么?”段锦揉着胳膊,低声解释,“我段锦何德何能,配做主人的义弟?我是立了什么大功,还是做了什么大事?”

丫鬟怔住。

“主人一个女人家掌叶家堡,本就不易。平白地突然认我这样一个大男人做弟弟,那些嘴脏的人还不定怎么编排她瞎话呢。你想没想过?”

丫鬟不吭声了,过了片刻,叹了口气。

她都陪着叶碎金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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